铜镜前。
皇后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卸掉了那厚厚的脂粉后,她那被几种毒药侵蚀的蜡黄肤色便显露了出来。
自己今年多少岁了?
对,三十三了。
摸了摸眼角的细纹,皇后有些怅然。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自己只做了十五年无忧无虑的虞家大小姐。
往后的十八年里,都是活在了勾心斗角里。
到最后,赔上了命,却什么都未曾换来。
夫君,子嗣,地位,曾经得到,全最终都失去了。
皇后让宫人都退了出去。
自己抱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箱子。
缓缓打开,看着里头的东西,她的脸上漾出了一丝笑意。
那丝笑意,竟让她有了些少女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沉重的殿门被推开。
坐在铜镜前正描眉的皇后听到这声音,并没有回头。
对于来人,她心知肚明。
“陛下,臣妾今日的模样,您可熟悉?”
描完黛眉最后一笔,皇后站起身看向来人。
正是宗政衡。
他没带德全或是其他内侍,此刻殿内,只有他们二人。
宗政衡看向皇后今日的一身打扮。
一身赤色如意纹样的的锦衣,头发少见梳了个灵动些的云顶髻,同素日里端庄却也沉闷的打扮相比,此刻的皇后,看起来似乎轻快了不少。
宗政衡只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皇后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陛下应当早不记得了。这是臣妾嫁入王府第二日时所着的衣衫。”
大婚第二日,按照规矩自然是要进宫去拜见先帝和当时的皇后张氏,还有宗政衡的生母。
那时的皇后也是一个刚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即便在虞家的时候,已经是接受过各种规矩森严的礼仪教导,但到底是个未经过什么风雨的小姑娘。
她穿着华贵繁琐的王妃华服,戴着沉甸甸的宝冠,跟在宗政衡的身后,一个个长辈行完礼后,整个人几乎都快站不住了。
宗政衡看在了眼里,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虞非雁的婢女为其换一身轻便的衣衫。
直到如今,虞非雁都记得那日他所说的话。
“宫里是宫里,王府里是王府里,你既嫁给了本王,便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在这府中,尽可肆意一些。”
那日宗政衡的每个神情,说过的每句话,现在回想起,依旧历历在目。
这身衣服,即便她做了皇后再也穿不得了,却也让人细细收好放了起来,偶尔,她还会拿出来亲自熏香整理。
“那个方子,你之前可曾用过?”
宗政衡没有同虞非雁回忆往昔的兴致,他上来开门见山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孩子,那个他满怀愧疚无缘得见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
长乐宫内。
明棠将画屏给自己誊抄的那纸方子丢入了火盆中,看着它燃烧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若不是提前安插好的画屏这个棋子,怕自己也很难知道,原来当年皇后小产一事,居然藏着这么多秘密。
连自己都猜测皇后多年不孕是因为身上的那重毒,不想其中却还有这重缘故。
不过,皇后给宗政修那纸方子的时候,显然已经没想再瞒住这个秘密了。
只是,她的预想中,哪怕被查出来,也该是庆王妃怀孕之时了。
那时候,她早已死去,还担心这些身后事作甚。
但她没想到,宗政修比她预想的更蠢,也更疯。
于是。
皇后的保命符,竟也成了她的催命符。
看着殿外炙热的空气,明棠突然有些愣神。
此刻,画屏应当坐上南下的船了吧。
画屏,原本不叫画屏。
她原本的名字很普通,却很温暖,叫春雨。
她是南边沿海生的人,根本不喜欢皇都这干燥炙热的天气,却为了给四年前宗政修随意杖杀而亡的兄长报仇而入了皇都。
她的哥哥,为了家中的弟妹,选择了放弃自己入宫去当内侍。
那个小内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每月最开心的事,便是拿到月银然后托相熟的人带回老家。
他也不识字,不会写信,更没有纸笔可用。
那笔月银,是他和故乡的亲人唯一的交流。
直到后来,月银停了,隔了许久,春雨才从那个帮兄长带月银的同乡口中知道。
他死了。
因为不小心冲撞了二皇子,当时宗政修刚被贤妃斥责过,心情烦闷,随口便吩咐将其拖了下去杖六十。
后来,一场水灾,全家人最后只剩下了当时不过十二的春雨。
于是,她什么都没带,靠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