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玉看着她痛成这样,心里像是被利刃刺过一般,倾身抱住她,紧锁着眉心转头急问:“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少夫人再加把劲儿!”
逢月痛的浑身颤抖,还得咬紧牙关拼命用力,泪水混着汗水流进湿漉漉的发鬓中。
挺过一番生不如死的煎熬,终于迎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一瞬间像是从地狱升入天堂。
“小月儿,没事了!”
苏景玉重重地舒了口气,微红的眼里蒙着层水雾,轻柔地为她擦拭脸上交织的泪水和汗水。
“景玉,我们有孩子了。”逢月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疲惫地抱着他又哭又笑。
周妈揉揉哭红的双眼,帮着两个稳婆给孩子拾掇一番,包好抱被送到苏景玉手上,逢月抻着脖子跟着瞧,小家伙脸上皱巴巴的,额头上还粘着厚厚的胎脂,怎么看都不像个俊俏的小郎君,顿时倍感失望,嫌弃的转开脸。
苏景玉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柔软无骨的小人儿护在怀里,像是抱着个稀世珍宝,想想这孩子是心爱之人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眼里刚刚散去的水雾再度涌上。
小世子顺利降生,苏府上下沉浸在喜庆当中,逢月刚生产完身子虚弱,苏景玉免了下人们道贺,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坐在床边守着她。
夜幕降下,房里灯烛亮起,窗外大雨滂沱,一刻也不曾停歇。
或许是初为人母太过激动,逢月难得没有睡太久,苏景玉把软枕垫在她腰后,扶着她靠在怀里。
“孩子呢?”
“奶娘抱去吃奶了,你身子虚,好好歇着吧。”
逢月想想那个软糯糯的小东西,满脸兴奋又难以置信,“景玉,我竟然生出个人来,太不可思议了!等我身子好些我们再生个女儿,一定像离儿那么可爱。”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熬过去才几个时辰,又惦记着再生了。”
苏景玉疼惜地替她裹好被子,眉峰一挑,嗓音轻缓撩人,“难不成是太想我了?”
自从得知有孕之后,苏景玉便不敢再碰她,这么久了,逢月的确怀念与他双宿双栖的滋味,娇羞地在他肩上蹭蹭,岔开话题:“父亲还没回来吗?”
“嗯,信上说今日抵京,想来是被大雨耽搁了,我已经让顺子出城去迎了。”
不知怎的,苏景玉突然种不祥的预感,笑容逐渐僵硬。
果不其然,半夜里雷电交加,顺子和昆叔从城外带回噩耗。
苏天寿沿途奔劳,伤势恶化,已不治身亡。
定远侯府的喜气被突如其来的丧事冲散,府中下人连夜筹备丧仪,四支白灯笼顶风冒雨地在苏府大门上方疯狂扭摆,一夜之间,苏府内外白幡满目,素带飘扬。
夜色黑暗,道路泥泞不堪,苏天寿的尸身次日一早才被送回定远侯府,李潜龙痛失爱将,亲自登门吊唁,提写挽联。
半月之后,苏景玉一身素白为父发丧,鲁国公父子、崔容锦和余洁饶、杨艇和李元君等一众亲友不得不把给孩子准备的贺礼替换成奔丧的祭礼。
逢月尚未出月子,苏景玉让她在房中静养,凡事都无需她费神,她抱着孩子,看着窗外飘扬的白幡,不禁遗憾苏天寿一路赶着回京,却依然没能见上孙儿一面。
十月初,苏景玉承袭爵位,继任定远侯,尊李潜龙之命在程乾殿觐见。
秋末冬初,凉风透骨,御道两旁的树叶萧萧落下,地面铺上一层金黄,灿烂炫美,也将所有的污浊掩盖。
李潜龙端坐在大殿之上,温润平和,气正神清,看上去颇有几分明君的样子。
“见过陛下。”
苏景玉颔首施礼,一身绣着金线的暗紫色蟒在光下熠熠生辉,尊贵典雅中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漠疏离。
“苏卿不必多礼。”
李潜龙抬手虚扶,命内侍抬出丹书铁券,开门见山道:“令祖及令尊老侯爷为国征战一生,功在社稷,这丹书铁券本就属于你们苏家,如今朕赐还于你,保你苏家永沐皇恩。”
苏景玉漠然看着那块用亲族的鲜血换回的冷冰冰的铁板,唇边勾着一丝冷笑,“谢陛下。”
大殿内空气几乎凝滞。
半晌静默过后,李潜龙从御座上缓缓起身,态度极尽诚恳:
“苏卿,朕早就欣赏你才华卓著,如今战乱停歇,朕决意兴利除弊,让百姓生活安宁富足,若能得卿辅佐,实乃大夏之幸,百姓之福。”
苏景玉拱手,神色淡淡:“陛下过誉了,臣少年时确有辅佐君王安邦定国的志向,只是时过境迁,臣如今早没了当年的心气,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在家里陪陪妻儿,得空就行医救治百姓,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还望陛下成全。”
一袭暗紫色的身影飘然远去,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李潜龙坐回御座上一声长叹,黯然唤道:“彭祖。”
彭祖公公自帘帐后出来,噗通跪地,哽咽着忏悔。
“陛下,当日苏侯身上本就有伤,奴才只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