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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喷香的米饭变得苦涩,话头是罗可提起的,她尴尬但也不得不把对话进行下去。
对何漾来说,这场对话无异于对她心理以及身体的凌迟。
“四年前……我是那年夏天进的实验中学,那个时候你在学校吗?”罗可飞快吃完一大碗饭,装作不在意般回厨房添饭问。
“我三月份就不在学校了。高中生怀孕,没有哪个学校能容得下。”何漾勉强笑笑,口中难得吃上一次的排骨都没有了滋味,“杨文老师努力帮我争取过了,最后也只是保留学籍处理。大着肚子,我根本没办法参加高考,也没有办法参加正常的学习生活。”
“生下来的是……花花吗?”罗可接着问,“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对,女孩子,她还在上幼儿园呢,你要看看她的照片吗?”何漾放下碗筷,从睡裤口袋里面掏出了屏幕破碎的手机,视若珍宝般捧着:“我们虽然不常见面,可我这里有很多张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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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生时的照片还是正面照,小姑娘穿着不合身的彩色棉质小衫,她皮肤颜色与何漾一样白皙,翘着脚的小姑娘躺在何漾怀中笑得很开心。
不算多的正面照结束以后,何漾手机中大多都是小姑娘不清晰的侧面照片了。
作为老师,罗可一看便知,这是何漾趴在幼儿园外的栏杆上,努力将焦距拉到最大后拍出来的珍贵照片。
4月23日下午2:31分、4月24日下午2:36分、4月26日下午2:47分……
无数个放学的下午,作为母亲的何漾被逼无奈成为了幼儿园最害怕的偷窥狂,她双手紧紧贴在翠绿色的栏杆上,贪婪地看着花花与老师同学说再见,再用像素不算高的手机拍下无忧无虑的她。
她永远剪着一头坑坑洼洼的短发,黑色的发丝中参杂着零星白色,乱糟糟的颜色看着狼狈不堪,可一根根头发却梳得整齐。
女人总是满面浓妆,她的穿着不像是其他孩子的母亲,不用仔细辨认,身上的衣物一瞧就能看出布料有多廉价、价格有多便宜。
头发花白的保安恨极了在幼儿园旁边蹲点的人贩子,可他总是狠不下心赶走这位无力抚养孩子的年轻女人。
他清楚,没有家人支持的她就是一座孤岛,幼儿园中肆意大笑的孩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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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可对孩子没有那么大的热忱,她只知道小姑娘的侧脸甚至被墙、桌子还有其他同学挡住,可就算如此,何漾仍是珍惜地将照片保留下来,收入了按赞相册中。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很像你。”小姑娘与何漾的相似度宛如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似的,罗可仔细在花花的脸上做找不同游戏:“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呢,你怎么没有啊。”
何漾沉默了几秒后,不自觉攥紧手机说:“我……我父亲有。”
“你的父亲?”罗可直愣愣问。
“嗯对。”何漾低头答。
“啊……这样啊。”罗可不懂她为何提起自己的父亲,于是干巴巴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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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我还想回学校读书,后来在花花身上的花销实在是太大了。我每天连睡觉都来不及,更别说看书背书了。”何漾叹了口气,靠皮肉生意赚钱的女子,连最基本的活下去都困难无比。
“原先上学时买的参考书我还带在身边,吃饭的时候见缝插针看个几分钟,我就挺开心的。”何漾摆在出租屋里的书都快被她翻烂了,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舍得丢掉。
“如果四年前你还在学校的话,说不定我俩就能在那个时候碰面了。”当年罗可刚入校做代课老师,杨文虽然忙碌但也教会了她很多,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亦师亦友。
“那个时候我的英语成绩挺不错的,经常会挂在印着单科成绩前三名的光荣榜上呢。”四年间何漾不止一次梦见自己英语考了141分时的样子,可梦醒后眼前却是阴暗的出租屋,还有自己多到无处安放的情趣内衣。
一遍遍从梦中惊醒后,美好的、有希望的日子甚至成为了噩梦般的存在,成为了萦绕在她心头、重压她脊梁的云雾。
何漾宁愿自己没过过这样的生活,于是她总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原本放书的柜子里堆满的避孕套,面前五彩纷呈,可泪水却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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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这是……错过了。”
罗可双唇颤颤,心里也跟着阵阵难过,但到最后也只能以错过了这三个“轻飘飘”的字概括。
“是啊,错过了,要不然我还会穿着校服喊你罗老师呢。”
何漾放下碗筷慢慢道,“这些年我也不敢回学校看杨老师,当年我害得他也落不着好。因为我意外怀孕的关系,他落了个‘失职’的名头,被学校领导劈头盖脸骂了好几次。”
“他现在脾气可大了,还做了高三年级的副主任,轮到他劈头盖脸骂别人了。”罗可见她吃完饭了,便直接把盘子中剩下的菜倒进了自己的碗里,轻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