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道伸,你的事犯啦!」刘瑾突然厉声大喝。
屈直淡然一笑,「本官立身持正,公事唯谨,不知犯了何罪?」
「你可知这段时日有多少中使揪你的过错,咱家耳朵都灌满了。」刘瑾冰冷
的眼神上下审视一番,「若是此时向咱家跪哭求饶,看在同乡份上,还可救你一
命。」
「不必,太仆寺执掌天下马政,中使请托揽纳,恕难如愿,刘公若要以此见
罪,廷杖还是削籍,悉听尊便。」屈直昂然不屈。
「好一个屈道伸,宁折不弯,不愧我关中子弟。」刘瑾抚掌大笑。
突如其来的变化,终让屈直一怔,「刘公此番不为见罪?」
「秉公而行,据理力争,谈何见罪。」刘瑾萧然长笑,「几个宵小谗言,咱
家还分得清是非。」
「那是为了何事?」屈直疑惑不解。
「东南为国朝财赋重地,而今却海商猖獗,长此以往恐有内外勾连,贻祸海
疆之举,屈大人为官刚直不阿,执法不挠,又有浙江清吏司主事的履历,咱家欲
擢尊驾为浙江按察使一职,可有胆量就任?」
屈直紧锁眉峰,沉吟不语。
刘瑾淡然道:「浙江人文荟萃,遍地衣冠世家,屈太仆若有难处,不妨明言
一二。」
「刘公不必激将,为国效力,前途便是刀山火海,屈某也无丝毫犹豫,只是
……」屈直凝视刘瑾,「屈某官职为朝廷所授,不会因此加官而感激公公。」
刘瑾哈哈大笑,「尊驾若能记住」为国效力「四字,咱家足感盛情,岂敢妄
想其他。」
屈直躬身深施一礼,扭身而去。
「寿哥儿,可看出了什么?」刘瑾转首看向丁寿。
「公公恩威并施,驭人有术。」丁寿道。
「你呀,」刘瑾遥指丁寿,「可是觉得咱家以高官厚禄拉拢韩福,复又以朝
廷大义驱使屈直,是言不由衷,私结党羽之行?」
「小子不敢。」丁寿笑道,心说您老做得还不明显么。
「随你怎么想吧,若你能学到这些也尽够受用了。」刘瑾懒得解释,「找咱
家什么事?」
丁寿叹了口气,将王时中的事说了一番,「王时中确是病重垂危,总不好枷
出人命,您看是不是放他一马。」
「你收王家好处了?」刘瑾问道。
「绝对没有。」丁寿大呼冤枉。
「那就是王时中的夫人有几分姿色?不然你这小子怎会干这无利不起早的买
卖。」刘瑾眼角笑意洋溢。
丁寿才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公公你能不这么门缝里瞧人么,王时中的事
情小子查过了,他抓的那些武臣有凭有据,丘公公这事办得……操切了些,如今
他罪也受了,放便放了吧。」
「你觉得王时中冤枉?」
丁寿坦然点头。
「咱家也喜欢清官,可水至清则无鱼呀。」刘瑾喟然长吁,「咱家贬斥韩文,
逼曾鉴等人致仕,看着惊天动地,但六部卿佐仍在,部务未有丝毫耽搁,可王时
中搞得这一出呢?」
「宣府守备以下以赃败之事一体缉拿百余武臣,搞得人人自危,若是此时鞑
子来犯,宣府边堡如同虚设,难道让他王时中上阵杀敌么!」
「韩福专擅,但有抚土安民之能,亲民官任上均有政绩,咱家用他梳理户部;
屈直刚直过甚,其刑名任上却案无滞狱,声名籍籍,咱家以其铁腕整肃东南,所
谓用人如器,各取所长,王时中眼中只见人过,未识其能,此等人物留他何用?
死又何惜?」
「可他……」
「不错,他当初本意也是为激扬各处分守,可天下间好心办坏事的例子还少
么?」刘瑾反诘。
「听您这么说,小子都觉得他该死了。」和王时中非亲非故的,丁寿觉得仁
至义尽,没必要再把老太监惹毛了。
刘瑾哂笑,「你小子的面子咱家还是会给的,将王时中去了大枷,谪戍辽东
铁岭卫吧。」
「小子谢公公赏面。」丁寿道了声谢,喜笑颜开。
待丁寿离去,刘瑾笑容收敛。
「大小臣僚见王时中苦楚,卒不敢发一言以脱其罪,唯缇帅丁寿仗义执言,
怒斥权阉,遂全其命……」
刘瑾搁笔,幽幽一叹。
注:(近幸)揽纳请托,百计求中,(屈)直力禁之。近幸共谮于权瑾,瑾
察得其情,亦雅重之,谮者失气(卷二○)
(韩)福强结干吏,所在著能声。至是受挫,为瑾所拔擢,遂精心事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