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366-367）

    “他来干什么！？”张雄霍地站了起来。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男女各得其所欲也。”杨廷和斜眉轻挑，嘴角噙笑，怎么听说丁南山府中有女子出逃，心中还有点小窃喜呢。

    见张雄老神在在，怡然自得的样子，杨廷和也是心中没底，尽管相信儿子品性，可若无真凭实据，张雄断不会贸然登门。

    张父被打得痛声哀嚎，已经无言辩解。

    孝顺胡同，杨府。

    这副不阴不阳的样子激起杨廷和一阵恶寒，当即大喝道：“来人，去把慎儿唤来。”

    “轰出去！若还不走，就乱棍打出去。”张雄暴喝。

    “宫端是当今学问大家，咱家哪敢有什么指教，说来是咱家有事相求。”张雄说话细声细气，十分客气。

    “爹？你从小对我拳打脚踢时可记得你是我爹？我缺衣少穿躲在羊圈中过日时可记得你是我爹？将我逼得净身入宫时可记得你是我爹？”

    丁寿轻声一叹，起身道：“张公公，切肤之仇可报，骨肉天缘不可断啊。”

    “府上几位小公子，除了这位大才子，还有谁在京城啊。”张雄翘着兰花指，搵唇吃吃一笑。

    丁寿会意，“张公公，丁某回避一二。”

    “是要寻公子问个明白，拐带逃人罪名可是不轻，别再连累了宫端您。”

    “你想见他？！”张雄尖着嗓子冲丁寿高喊道。

    “谁拐带逃人？用修？”杨廷和终于无法安坐，厉声变色。

    “缇帅哪里话，奴婢这里还有什么要瞒您的。”张雄连忙止住欲起身的丁寿，扭头叱道：“缇帅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快说！”

    怎料张雄反倒按捺不住脾气了，仰天一阵惨笑，“好，那便见见。”

    ＊　＊　＊

    张父不住挣扎，悲声道：“雄儿，我是你爹呀！啊～”

    捻着青花盖碗，拨动香茗，张雄抿嘴淡笑，“常言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令郎能做出拐带逃人的事来。”

    张雄仰脖饮尽一杯酒，犹自恨恨地道：“打！狠狠地打！”

    “且慢，张公公，你与令尊间可是有什么误会？若是些微龃龉，在下愿代为说和，何必连面也不见？”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丁寿此时倒真秉着一番好心。

    “各得其所欲，呵呵，此语出自朱子的，看来宫端与朱子所见略同，不以野合为淫说啊。”张雄在内书堂读过书，论起引经据典难不住他。

    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张父无力呢喃道：“雄儿，爹对不起你……”

    “爹！”张雄悲号一声，破帘而出。

    “雄儿，是你么？”老头不禁向前跨了一步。

    不多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被人领了进来，头上不仅没带帽子，连束发网巾也不见，沧桑的面孔上挂着几缕带有脏灰的花白胡子，畏畏缩缩地打量了一番堂内布置，待见到竹帘里间隐隐约约透出的人影，混浊的老眼中顿时亮了起来。

    “内相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杨廷和同张雄没什么交情，奇怪这位怎么突然到访，仔细一打量，嗯？这位张公公的眼睛怎么肿得和桃子似的。

    手中酒杯已被张雄捏碎，鲜血由掌心汩汩流出，张雄泪流满面，浑然不觉。

    “锦衣卫指挥使丁大人宫端想必知晓？”

    一道藤丝竹帘由隔扇门间垂下，张雄大马金刀端坐正中，自斟自饮，也不与丁寿客气。

    这是对有故事的父子，丁寿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只见张雄一杯又一杯地饮酒，嘴唇翕动，默默念着数字，“五，十，十五……”

    “原来张老伯在府上，且容丁某拜见。”还未分清状况的丁寿笑着起身。

    “呦呵，宫端还觉得委屈，两厂一卫许多人马可不是白拿俸禄的，是真是假，问了令郎便可知晓。”

    杨廷和冷哼一声，“吾儿虽说不才，可素来修身持正，处事端谨，若是欲加之罪，少不得要到御前去讨个公道。”

    “丁大人日前在教坊为一名乐户赎了身，按说这脱籍入了丁府，该是一跃枝头成凤凰，偏偏这女子受人蛊惑，有福不享，和人淫奔去了。”

    “父亲，您

    “老太爷来了。”下人声如蚊呐地回禀道。

    几个下人一拥而上，将张父摁倒在地，举杖便打。

进来。

    “垂帘。”张雄吩咐一声，“将人带进来。”

    父子二人相抱痛哭。

    这太监吃火药了，敢对自己这么说话，本待发怒的丁寿瞅见张雄那对瞪得通红的眼珠子，明智地选择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知何事杨某可略尽绵薄？”

    “这个……”张府下人望了一眼丁寿，支吾不言。

    这还有不知道的，文华殿斗过嘴的，张雄明知故问，杨廷和静待下文。

    “哪个是你儿子！”张雄在帘子后面切齿冷笑，“来人，给我打！”

    “不见我正与缇帅饮酒，何事过来烦扰？”张雄不满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