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案
凤翔府郿县县城。
鼓楼大街上店铺林立,人烟辏集,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街边不起眼的一处狭窄脏乱的小巷内,一道临街柴扉突然打开,一个身高体壮,满脸横肉的大汉走了出来。
时已深秋,朔风正紧,大汉衣衫不整,半敞着怀,露出黑黝黝的胸肌和寸许长的护胸毛,更衬得相貌凶恶,不似善类。
一名头发散乱的女子紧随其后奔了出来,白灰充当的水粉扑簌簌往下落,看不出具体年纪长相,一件水绿色的绉纱衫儿纽扣散乱,露出大半杏红抹胸,女子也顾不得掩襟,死命扯住大汉,破口大骂个不停。
“杀千刀的短命鬼,折腾老娘半宿,才给这么几文钱,想白嫖不成!”
大汉向前走了两步,不耐女子拖拽,怒骂道:“千人睡万人骑的臭娘们,也不看你那模样,刘爷给钱已是赏你脸了,还纠缠个鸟。”
甩手一推,女子一个趔趄,撕破了半截褂子倒在地上,人也不起,顺势坐地抢呼,声音凄厉。
“可了不得啦,嫖完不给钱,竟还有人算计我做皮肉生意的,我好命苦啊!”
顿时三五个地痞闲汉从小巷阴影中窜了出来,嘿嘿坏笑不停,“怎么着爷们,想霸王嫖?可找错了地方。”
看前后将自己围拢的几个泼皮,大汉毫无惧色,“你们想要怎样?”
“不怎样,乖乖给人家姑娘钱,七尺高的汉子,别做不爷们的事。”前面的一个泼皮抱着胳膊阴笑。
“刘爷要是不给呢?”
“不给?嘿嘿,哥几个把你大筋挑了。”后面的一个混混掏出一把解腕尖刀,阴恻恻道。
“谁挑谁还不一定呐!”大汉目露凶光,浑然不惧。
片刻工夫,几个泼皮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大汉撇嘴冷笑,对膀子上几个淌血的伤口毫不在意,适才还大呼小叫的妓女早吓得闭住了嘴巴,惊恐地看着大汉。
“凭你们几块料,还想为难刘爷,下次再撞到老子手里,把你们当猪给劁了!”大汉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吐沫,抬腿就走。
还未出巷子,几个手拿锁链铁尺的衙差便堵住了去路,领头一个汉子曲发卷须、钩鼻如鹰,上下打量他一番,官腔十足道:“将刘彪拿下。”
***
郿县县衙。
知县李镒站在堂下,小心翼翼地望着公案后翻看案卷的当朝缇帅。
“李知县,依照案宗来看,这杀人凶器并未寻获。”丁寿蹙着眉头,不紧不慢道。
“回大人,据傅鹏招供,他杀人之后将凶器随手丢入沟渠,下官多次遣人寻觅,劳而无功,想来是被人拾去。”李镒恭恭敬敬回禀。
“屈打成招吧?”丁寿嗤笑。
李镒身子弯得更低,讷讷不言。
“缇帅,媒婆刘氏为人证,孙玉娇之绣花鞋为物证,两证俱全,傅鹏皆矢口否认,若不施以刑罚,如何让这奸诈之徒吐出实情。”按察使曲锐接口道。
“臬宪所言甚是,朝廷自有法度,刑罚可为酷吏张目,亦可为良吏辅弼,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还望缇帅明察。”陕西布政使安惟学出声附和。
这案子上达天听,身为陕西一省藩臬二宪,两人也不能安坐西安听信,交待下手边公务,便马不停蹄赶来郿县,没想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二人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案子原告和主审却姗姗来迟,好不容易盼到了正主,还多出了刘家的两个丫头。
大点的还好,温柔娴雅,容止端丽,安惟学和曲锐还慨叹刘太监家教有方,可等接触了刘家二丫头,二位才算理解了什么叫刁蛮任性不讲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总能挑出错来,偏偏还让人发作不得。
当今的大明天下,如果说有什么人不能得罪,肯定是姓朱的和姓刘的,硬要从二者中选一个的话,大家会自动过滤掉前者,两位大人为官都是能吏,可也不是没事想试试头铁的二愣子,惹不起总躲得起,如今老二位只想快些了结案子,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实话说,丁二爷的心情并不比安、曲二人好多少,刘青鸾那丫头一路给自己甩脸色,要不是有刘彩凤镇着,那娘们早就飞上天去和太阳肩并肩了,若非顾忌到刘瑾,丁寿一度动了送那小娘皮去和华山那三位同门会面的心思。
被刘青鸾折磨得焦头烂额也就罢了,郿县审案也称不上一帆风顺,知县李镒倒还算配合,实际上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锦衣卫陕西千户于永早就坐镇此地,只等上峰到来开审。
一堂传讯,疑犯傅鹏,一个病恹恹的白面书生,年纪不大,苍白虚弱,长得还没二爷阳刚呢,丁点儿看不出祖上世袭指挥的尚武之风;孙家庄孙寡妇之女孙玉娇,年方二八,小家碧玉,虽无十分容貌,也有些动人颜色,吸引了丁二的大部分目光;媒婆刘氏,小眼珠黄板牙,一把年纪还涂脂抹粉的,丁寿一眼也懒得多瞧。
三头对证,一股脑儿全都喊冤,傅鹏当然喊得最惨,只说街上游玩,无心失落玉镯一只,反被刘彪当街用绣鞋勒索,案发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