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又历经半月,马车在清河镇停下,赵久有预感这即将是目的地。
楚沉似有心事,偶尔掀起帘子看向窗外,常常垂眸沉思,马车晃晃悠悠往着更加偏僻的地界走,赵久看到路上扛着锄头农忙的人和不远处排列的屋子,心有所感看着楚沉,楚沉回看他,低声说:“这是我幼时的家。”
村里道路狭窄,马车进不去,只得在村口停下,“辛苦了。”楚沉下了马车,抬眸看了一眼在村口屹立的松树,缓缓走进去。
路上的村民看到生人,偷偷打量他们,穿过屋瓦间小路,最终在一处青砖瓦房停下。
房屋废弃十余年,小院已是残败不堪,角落里布满蛛丝,屋檐上被筑起几个燕子窝,院子的角落里夹着秋千。
这是…楚沉的家。
赵久想起了乔清所说的故事,楚沉便是在这小院里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在楚沉心里,只有这个地方是他的家。
想到了乔清所说男孩的乖巧,他心里五味杂陈,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楚沉,抓起修长的手指捏捏,“我想坐那个秋千!”
“坐不了了吧。”
“不信。”
说着奔向秋千,坐上去脚蹬着晃荡几下,麻绳在十余年的风吹日晒早已干裂,晃荡几下绳子便断了,险些摔了屁股墩,楚沉看着他这傻样,嘴唇微微上扬,淡淡说:“早说了坐不了。”
赵久看楚沉脸上泛起笑意,心里也开心了,嘿嘿一笑擦擦手从地上爬起。
刚推开木门,有一只野猫倏的从门缝里冲出,屋内的用具如离开前摆放的模样,从未被时间的流逝侵扰。
杯壶摆放在桌上,主人以为只是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赵久在房间里四处转,寻找着楚沉年幼时的痕迹,竟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窝在一团的四只小猫幼崽。
他兴冲冲出去找楚沉,看到楚沉正拿香插在香炉里,香炉后是鎏金沉木牌位,对着牌位跪下祭拜。
赵久跟着跪下磕头,“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楚沉,让他天天开心。”说了一堆牙酸的话,听得楚沉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好了,起来吧。”
楚沉此次回村是为了迁坟,母亲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
妾室的身份进不了族坟,永安王却也不愿让其归乡,与永安王做了交易,条件便是这。
楚沉陷在思索中,被赵久的声音唤回,赵久捧着四只小奶猫走出来让他看,“它们怎么办,好可爱啊。”
楚沉伸手点了点奶猫头顶的毛,“母猫会回来带走它们的。”
两人一起打扫干净屋子,清了角落的蛛丝,忙了半天时间才收拾完。
楚沉不重口腹,随便吃些烙饼就行了,赵久看到有菜面,非得开火做一顿。
用晚膳时母猫从院墙跳进来,院里的动静吓赵久一跳,呆呆看着母猫叼着门口的奶猫迅速离开,独留最瘦弱的一只。
“这只它不要了吗?”
“嗯,母猫通常会遗弃或咬死最瘦小的幼崽。”
“好可怜。”赵久去门口抱起小猫,黄白相间的毛色,眼睛还没睁开,赵久被萌了一脸,扭头盯着楚沉不说话。
“你想养便养。”
“沉沉最好了!最爱沉沉!”得了应允,赵久笑了声,饭也不吃了,给小猫拿布裹着。
楚沉出去找村长商谈迁坟事宜,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羊奶,“正巧村长家有刚下崽的母羊。”
赵久正烦恼该给小猫喂啥呢,一看到楚沉手里的东西,扬起了笑容。
——
两人躺在床上,蜡烛已经灭了,他依偎着楚沉,在窗外淡淡的月光下勉强描绘着身侧青年的下颚线,低声道“我爹娘生了七个孩子,我…应该是第四个吧。”
“既不如大哥懂事,也不如小妹嘴巧,身体还不好,经常三天两头生病,起初娘还细心照料,日子久了也疏忽了,后来爹娘带我去镇上,我特别开心,因为我从小到大没怎么出去过,街上特别热闹,爹娘说要给我买糖葫芦,让我等着,可是我等到了晚上,街上都冷清了,爹娘都没有回来。”
赵久时至今日依然不明白为何会被抛弃,但经历过乞丐食不果腹的生活,他再也不在意那么多,那段日子睁开眼想的只有怎么活过这一天,他身子那么瘦弱,却还是活了下来。
楚沉安静的听着赵久的话,轻轻抚上发丝,“没事的,都过去了。”
“当时对我来说,活着只是活着,至于活下来有什么意义,我没有想过,可是…见到你以后,忽然有了目标。”
“什么目标?”
“想让你看见我。”不只是路人的存在。赵久坚定道,忽的又有些不安,轻蹭楚沉的手。
背后倚靠的胸腔震动,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我现在看见你了,以后也只看着你。”
过了许久,楚沉才低声说起了他的母亲,赵久明明已经听过一次,可楚沉亲口说出时,却又是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