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陵兰终于从奶娘哀惋的眼神中发现了不对劲，走过去打开那画册。

    那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两人意乱情迷，直吻到不能呼吸才喘息着分开。

    “小姐你真的不介意吗？过了这个生日，你就成了兰昭仪了。”

    在她的生辰之日被封为昭仪，这事皇帝伯伯先前就向她提过了。

    然后，搁下笔，她会要他陪着玩捉迷藏。女孩子的玩意儿，他一个男孩子也不怕丢脸，在宫女太监们惊愕的目光中，跟她东躲西藏，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这儿真是我的家，等一会，会有一只白猿垂下一个半人高的竹篮，我们坐在篮子里，就能升到山壁上去。上面是另一方天地，火红的枫树下有一间小屋，从前我和师父就住在那儿。”

    “哼，在你左手背上画一片石榴叶，右手背上画一朵栀子花！”写得烦了，她会抗议，把墨水涂在他身上。他只是微微笑，并不反抗。

    然而下次，她又忘了自个话继续拉他玩耍。

    但他总能找到她，无论这古灵精怪的女孩使出怎样的花招。

    除了有一次，她藏在花丛里各种芬芳混在一块，连蜜蜂都乱了方向。那次，直到夕阳西下她主动爬了出来，他才看见她。

    “你偷看！”她终于不服气了，大吵大嚷“一定是偷看了，否则怎么可能知道？”

    “不玩了！不玩了！”她跺着脚耍赖“再也不跟你玩了！”

    最最震惊的，要数樱桃。她眼里霎时噙满了泪水“雪猿伯伯，你还在”话未竟，就被噎住。

    他的轮廓如此熟悉，他手中的紫萧仍跟记忆中一般闪闪发亮。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握着她的手，圈她在怀里，一撇一捺、一点一勾，缓缓地写着，希望可以永远写下去。

    只看了一眼，就愕然阖上——那里边的图，y艳缠绵，惹人脸红心跳。那是一册春宫图。

    那天晚上，闪电

    “不许让我找不着，我会担心的。”他搂着她在耳边轻轻地说，悬了一个下午的心此刻终于落地。他不知道，那以后还有一次更漫长更折磨人的寻找，花了他整整十六年。

    “奶娘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疼得哭啦？”她扮了个鬼脸，把一疋漂亮的织锦缎子披在身上。

    “师父——”樱桃呆立片刻，飞快地扑进那人怀中。

    “是。”一向多语的奶娘，这回只用了一个字来回答她。

    “小姐，明儿就是你十六岁的生辰了。”奶娘并没有显露欢乐神情，却反常地落了泪。

    “我本来就知道呀！有什么介不介意的？”天真的她傻呼呼地笑。

    过目不忘，却从不肯好好写字，下笔常常如同鬼画符。未流云强迫她跟着自己练字，在碧纱窗下，午后的芭蕉树前。

    两人若有似无的情愫从这一刻产生了，原以为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玩闹下去，玩一辈子，然而一道圣旨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她对自己的藏身技巧充满自信，再次玩的时候，故意用了厚实的黑布把他的眼睛绑得密密严严，不透一丝阳光。

    “我赢了！”陵兰仰头大笑“喂，下辈子我也要用这个方法让你找不着！”

    她觉得心跳要停了，浑身的血仿佛正倒流着，她看到了另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脸严肃，抚着壁上的藤蔓，忽然，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

    笑容没有继续，因为，这时未流云俯下身吻住了她。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某日，师父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交到她手里，并说他病了，日子不多了，要她买一副棺材，再用剩下的银子到中原见见世面。

    可惜，一如以往，他还是找着了。

    众人听了这话，刚继续笑得前俯后仰，但不一会后却仿佛被点了穴般，他们的身形全定住了——真的有一只白猿在山壁上欢跳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垂下一个竹篮。

    “奶娘你是说我要和皇帝伯伯这样？”她愣愣地问。

    “师父，你不是说自己死了吗？你怎么可以骗我！”

    那天陵兰回到寝宫，看见桌上摆满奇珍还有一本画册，密封的搁在一旁。这些都是煜皇的赏赐。

    他没有告诉她，之所以每次都能找着她的藏身之地，是因为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所以他从不会迷失目标。

    “你要跟皇上圆房了”奶娘若有所思的瞧着那本密封的画册“知道什么是‘圆房’么？”

    熟悉的藤蔓，熟悉的竹篮，熟悉的白猿，还有那山壁上广阔的天地，枫叶旋舞间的寂寞小屋——这儿分毫不差，的确是她的家。

    陵兰冲到院子里，感到一阵恶心，吐呀吐，几乎要把晚膳时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要她跟那副衰老的身躯做那样的事她宁可被凌迟处斩。

    脚下一软，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但温暖如昔的臂拥着她，丝毫没有改变的容颜正对着她微笑。

    幽幽的月光下，一袭青袍飘扬，吹着呜咽的萧，正望着他们方向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