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微弱地说:“林衍。”
林衍固执地看着他:“Please。”
丛林的夜在那一秒变得阒寂无声,只余穆康沉重的呼吸。他自暴自弃地想:直说吧,反正他是阿衍,没什么不好说的。
穆康闷声灌掉最后一瓶酒,多年以来躺着忍受强奸的心被滔滔酒意、被执着的林衍激发出鱼死网破的拼死挣扎。
“林衍,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那三个主题了。”穆康语气冰冷,徒手硬拉出自己残破不堪的心,残忍地解剖给林衍看:
“我现在写东西,都遵照客户的要求,谁给的钱多,我就接谁的活。客户要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要我下跪我绝不站着,要屎我他妈都能给他拉出来。”
“别误会,我不是问你要钱,你向我邀曲,我绝对分文不收。”
“可我已经写不出来你要的东西了,林衍,从接下第一个不情愿的工作开始,从写出第一个我自己都看不上的音符开始,我属于音乐的那颗心就已经死了。”
“我一直不愿承认,一直以为自己还活得潇洒,直到……直到几天前我重新见到你。”穆康说到这里,喉咙一紧,像忍受不了似的闭上了眼睛,“那天在雅加达,你在一个破房子里,弹一架破钢琴,带着小姑娘唱Ave Maria。”
“那天我和你只隔着一道墙,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是那个你,可我已经不是了,我他妈甚至都不敢进去见你。”
穆康睁开眼,漆黑瞳孔仿若溅出血色,痛苦又痛快地看着林衍:“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林衍,谢谢你让我终于认清了这一点。”
第二十章
两人的交流在穆康这番近乎自虐的独白后遗憾地无疾而终,林衍听得一语不发,穆康则一说完就回房倒头睡了。
人渣之魂依旧不负众望地回归,第二天清晨五点约翰内斯来接穆康的时候,穆人渣已经一丁点儿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惊世之语了。
他站在微熹晨光里和林衍道别,面色平静一如往常,先给林衍留了自己的邮箱,叮嘱林衍把修改好之后立刻发过来,又再三强调有什么事一定随时发邮件联系,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看着林衍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慢慢缩小,铁石心肠里终于生出了名为“不舍”的情绪,烦躁地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阿衍呢?真舍不得他啊。可是阿衍那么忙,我也不能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打扰他。
回去还他妈要写地道战,操。
林衍一个人颓然站在原地,低着头无助地自言自语:“你根本没变,里,明明都是最好的你。”
在P国的几天过得像演电影似的,穆康满心满脑都是潜水、阿衍、作曲、绑架犯和小朋友,根本想不起来看微信,手机信号又总是没有,在外人看来,基本是处于失联的状态。
下午五点,飞机终于落地。穆康正手捧大衣百无聊赖地等行李,王经纪人的电话来了,劈头就是一句:“你去哪儿了?”
穆康:“去P国了。”
王俊峰:“去潜水吗?怎么不告诉我?”
穆康:“临时决定的。”
王俊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下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在雅加达失踪了。”
穆康随意“嗯”了一声,心里颇为不屑:告诉你我会被绑架?然后遇到林衍,顺便做了一下慈善?你知道林衍是谁吗?
这份际遇对穆康来说很珍贵,他想自己小心珍藏,不愿意和他人分享。
王俊峰:“既然去潜了水,那我就当你休完假了。后天能交吗?”
形势一下子从急转直下成了,穆康没好气地说:“能。”
王俊峰心如磐石,并不在乎穆康是什么态度,只要能就行:“那就好,地道战尽快,凡星的总决赛在大后天。”
穆康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王俊峰听出了穆康心情不好,立刻周到地问:“我给你安排辆车?”
穆康不客气地说:“麻烦了。”
室外气温依然很低,刚刚从热带回来的穆康一出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冷风刺刀般无情地划过行人暴露在外的皮肤,穆康推着行李,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林衍一冻就红的白脸蛋儿。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
他躲在一个柱子后哆哆嗦嗦点了跟烟,烟盒里的烟居然还剩一大半,穆康数了数,发现从被绑架到现在,自己总共只抽了不到十根烟。
还他妈天天不是吃水果就是吃水果拌米饭,可以说是非常养生了。
穆康舒心地叼着烟等人,随手翻了翻朋友圈,一起潜水的几个朋友没有发照片,应该还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岛上没走。穆康想到一言难尽的约翰内斯一家人,点开其中一人的对话框:
-回来时小心点,那里有人抢劫。
等了半天也没见回复,穆康忽然记起,那里没信号,微信发过去也看不到。
他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三个男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