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吵架?”
林衍轻声叹了口气,只好说:“那就谈谈吧。”
两人在餐桌上摆开阵势,早餐将就成了简化版:人手只有一杯奶两片烤土司。
穆康习惯成自然地拿起一片土司帮林衍抹巧克力酱,林衍也不插手,隔着餐桌注视穆康娴熟的动作。
此情此景,煎熬却温馨,林衍垂下眼,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我想了一晚上,这事儿不是不行。”穆康把土司递给林衍,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但你一定得给我个解释。”
“就是那个解释。”林衍接过土司,“你的想法我不认同。”
穆康:“那我也还是那句话,我的什么想法?”
林衍:“关于音乐的想法。”
穆康喝了口奶:“具体点?”
林衍沉默半晌,一字一句地问:“真的想让我说吗?”
这句内容平淡的问话被林衍说得洞幽烛远,像一颗瞄准穆康心灵深处、呼啸而至的子弹。
穆康心一沉,慢慢把杯子放到桌上,和林衍凛然对视。
众所周知,指挥家林衍从不出错。
而不为人所知的是,他的绝对正确、他的清澈眼神,都建立在直面人生困苦的不反复、不妥协、不退缩。
纵然刚愎自用如穆大才子,也只能望其项背。
林衍看着穆康,再次问道:“你说还是我说?”
指挥家的视线透明而犀利,拒绝一切似是而非,让穆康无所遁形。
他苦笑着想:又来了,他又知道了。
场景从热带丛林变幻至阿尔卑斯山,连空气都仿佛镀上赤道热度,林衍和穆康再一次陷入了由音乐而起的拉锯战。
这出拉扯难耐而焦灼,孜孜不倦敲打作曲家的不甘灵魂,洞察人与人性的割裂。
“你一直没说真话。”林衍说,“你在逃避。”
穆康微弱地说:“我没有。”
林衍平静地说:“你有。”
穆康没接话,双手抱臂转头看着窗外,成了颗拒不合作的孤独顽石。
他本不该如此孤独,他本就期望林衍可以再次一击即中。
事到临头,穆大才子忽然反水,既不想自己说,也不愿林衍说。
可故事要继续,拉锯战里一定要有人先说话、先退让。林衍心如磐石,并不怕冷战,穆康却难以忍受僵持的氛围。
他万般珍惜和林衍相处的时光,每分每秒都想朝他微笑、和他说话,最好如同阿尔卑斯山雪线以上的积雪那般,终日被阳光亲吻,永世不化。
和林衍之间的拉锯战,穆康以前没赢过、现在也不打算赢、未来更是一场都赢不了。
若沉默有罪,我不认罪。穆康破罐子破摔地想,沉声道:“我说。”
林衍:“好,我在听。”
穆康慢慢地说:“这是莫梭的故事。”
林衍没说话,眼里满满都是质疑。
穆康看了林衍一眼,移开目光挫败道:“好吧,莫梭以及……我自己的故事。”
林衍:“什么样的故事?”
穆康艰难地说:“自我审视,和……”
他盯着桌上的牛奶杯,心头自尊翻涌,叫嚣着堵住了试图发声的声带。
林衍不留情面地替他说完:“自我嘲讽。”
穆康抹了把脸,抬头看着天花板,大声说:“对。”
林衍亲眼捕捉到穆康的痛苦,又心疼又无奈,悄悄握紧双手。
穆康重重吐出一口气:“非得让我说出来吗?林衍?我以为……”
我以为你心知肚明,也不会再问。
湖边清晨安静得像演出开始前的音乐厅,两人坐在餐桌两端,彼此的呼吸明明清晰可闻,却仿若隔着鸿沟。
林衍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情绪似乎毫无波动:“我知道,但我不赞同。”
穆康冷冷道:“我赞同。”
“所以我才让你别来了。”林衍说,“我们意见不统一,会影响进度。”
穆康都快被林衍气笑了:“这是我的作品。”
“你交给了我指挥。”林衍顿了顿,反问道,“还是说你想自己指?”
穆康心猛地一颤,瞪着林衍道:“这是什么蠢话?当然得你指。”
林衍点点头:“我是指挥,自然有发言权,对吗?”
穆康:“……对。”
“既然你不愿说真话,还不如交给我。”林衍微微抬头,和穆康笔直对视,“你相信我吗?”
他即使坐在餐桌前仍自信优雅,言语间有驾轻就熟的不容置喙。
旁人或许难以理解,穆康却再明白不过。
他俩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一个在光明里,一个在黑暗中。舞台灯光璀璨,林衍站在指挥台上,身姿笔挺,腿长逆天,用音乐问所有人:你相信我吗?
那是穆康最喜欢的诠释、最享受的释放,布满林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