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魔术师皱了皱眉,他们或多或少打听过迦勒底的情况,了解这个机构的资金很是捉襟见肘,但没想到竟然穷到这个地步。占大多数的普通人不比他们,大家本就对迦勒底一无所知,先是被奇怪的模拟实验折腾不轻,然后被眼前破败老旧的环境打破了联合国编织出的幻想,如今又得知工资相当于在餐馆洗盘子。有人气急了,跳出来大声指责:“500美元?你打发谁呢?!找到我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答应的明明是——”
“她刚才说什么?战死?”
“首先,迦勒底没有钱,所以你们只有500美元的月薪。”
“什么狗屎合同,谁爱签谁签!”
玩家注意到自己周围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她的审视,或畏惧或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放我走!!”
女性说着无差别贬低所有人的台词,语气却是昂扬饱满的,比起常人略快的语速携着大段大段的长难句砸进他们脑子里,雷厉风行的张力震得队伍头晕目眩,许多人甚至忍不住露出懵逼的表情,茫然抬头看向她。
看着惊慌失措的队伍,女性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完全不清楚事件的严重性就稀里糊涂地来了。不,正因为不清楚才会来吧,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嗯?”
站在螺旋楼梯上的女性朝他们投去视线,骄矜地颔了颔首以作回礼。接着,她缓步走下台阶,高跟鞋的鞋跟与阶面清脆相接,那双琥珀金的眼睛则眨都不眨地始终落在队伍里的二十六人身上,不含丝毫情绪,仿佛真的把这群人类当做耗材专注地查看品相,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
这句解释没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在普通人的集体里激起更大的涟漪:
——这么破的地方竟然有个这么酷的名字?
刚才领队职工向她递交了这批人选的简历,尽管只是仓促地浏览而过,但她的记忆力不错,把面前的人脸、简历上的照片和姓名对上号并不难。因此她稍一思索,从记忆里找出了青年的资料:“第30号御主适任者,那个眼睛黏在便携电子产品……是叫手机来着?对,就是你,别张望别人了,手里拿着电子产品的人只有你。”
见此,女性嗤笑了一声。像在嘲讽他们,又像在自嘲。
打量新人们的视线蓦地停留在队伍末端,她看见亚洲长相的青年表现出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冷静,正在低头玩手机。
女性的声音不大,但她话语间杀伐果断的气场不容忽视,一张口就吸引走全场的注意。吵闹声被她突如其来的点名打了个岔,众人下意识闭嘴,寻找被她
“我、我不想死……”
“……罢了,”她说,“这也是理所当然。”
“怎么了?你们这副表情,”居高临下睖巡众人的所长立刻捕捉到他们的表现,“很失望吗?很失望吧?但这确实是迦勒底没错,时钟塔称这里是观测过去、现在、未来的天文台,联合国称这里是人类最后文明的守望所,魔术侧与科技侧用尽华美的辞藻向你们鼓吹这份工作有多么辉煌、你们的前途有多么光明、这里的一切有多么伟大,可惜真实的迦勒底正如你们所见,只是个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挤满无病呻吟的妄想者的无底洞罢了。真可怜,连我都要为你们难过了……你们,被作为新一批的耗材流放了哦。”
人们下意识看了一圈,神色逐渐变得一言难尽。
“虽然料到公开招募给出的名额不可能招满,但这个人数还是远远低于我的心理预期,”她说着,裹有羊皮手套的指尖搭在栏杆上轻轻敲击,声音冷淡得不可思议,“只有二十六人,其中二十个甚至是对魔术毫无概念的普通人——呵,数量和质量都不堪入目啊。时钟塔也好联合国也好,根本没把我和我的迦勒底放在眼里……”话及此处,她沉默两三秒,银白的长睫如蝴蝶被雨珠猝然击落般颤了颤。
女性消沉了片刻,但很快又重振旗鼓,扬起明亮的笑容:“总之,既然被领到这个中央管制室,那就说明你们都通过了模拟实验。干得不错。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把你们哄骗过来的人是怎么介绍迦勒底的,你们只需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话,因为这些才是现实。”
啥?没钱?
阿尼姆斯菲亚不会真破产了吧?
听到这句话,队伍顿时骚动起来,藏在人群中的玩家更是差点绷不住。
“死?!这我可没听说过!”
“都死了谁还稀罕你那点儿抚恤金!!”
不同于早有心理准备的魔术师们,也不同于自己的普通人同胞,玩家愣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接着恍然大悟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拉起屏幕。
被她形容为“无病呻吟的妄想者”的职工们像是习惯了,反应最大的人也不过是耸耸肩,不以为意。离她比较近的职工们还会稀稀落落地打声招呼:“早上好,所长。”
“他答应的?那去找他要,”女性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目光凌厉得像铿然出鞘的战刀,“稍后给你的合同只会写着500美元,战死了就多给两年的月薪作为抚恤金,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