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不用准备我的份”扼在喉咙里没讲出口,不打算扫她的兴。培根没找到,宋槐只好拿了份肉松和火腿,顺便把罐头塞了回去。私心里想跟他吃一样的。她做三明治没何阿姨那么细致,只简略几个步骤,但过程中小心翼翼,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期间段朝泠去落地窗那儿又点了支烟。涂抹吐司的空隙,宋槐抬起头,看窗户表面映出他的脸。半截烟灰被风一吹,散落在地面。他没理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走神。她收回视线,默默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十多分钟后,他们面对面坐下。宋槐其实根本不饿,但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两三块。她接连喝了几口水,目光投向段朝泠面前的盘子。上面的食物几乎没怎么被动过。又过了会,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1点。宋槐手拄着下巴,有些犯困。怕段朝泠看见会叫她上楼睡觉,她收了手,挺直背部向后靠,努力打起精神。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段朝泠发现了。“困了就去睡吧。”他说,“很晚了。”宋槐摇摇头,仍坚持待在这儿,轻轻喊他一声:“叔叔。”段朝泠看她一眼,“怎么了。”“我最近一次的考试排名上升了。”“想要什么奖励。”“不要奖励,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宋槐说,“对了,刺槐树苗的枝干有些被冻到了,余叔特意在后院扎了个暖棚。”“我看到了。”“……后天是圣诞节,班里同学组织了聚会,要出去唱k。”段朝泠问:“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儿。”“到时候提前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好。”陆陆续续又找了好多跳跃性的聊天内容。等她结束最后一个没头没尾的话题,段朝泠忽然问:“槐槐,你是想说什么。”宋槐伸手去抓桌布上的流苏,绕着食指缠了一圈又一圈。隔了许久才答:“……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些话让你分心,这样你就能暂时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直觉此刻的段朝泠需要人陪。她可以懂事地不因为好奇去问今晚来家里做客的男人是谁,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没办法做到不让自己陪着他。段朝泠注视她,从她眼神里能捕捉到分外坚定的执着。没由来地叫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天。那时候母亲邹蔓刚离世不久,他把自己关在偏屋整整两天,一直在整理她的遗物。第三天,见他滴水未进,何阿姨担心会出事,一大早给正在外地考察的段向松打电话。中午,段向松赶回来,二话不说直接用脚踢开门,对他冷声呵斥一番。提起邹蔓和段斯延在之前的除夕夜把食材换成海鲜的事,父子俩免不了又要不欢而散。但那次他没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说就直接离开,而是很平静地问:小时候她故意给我蓄长发,她逼我一次次练古筝,段斯延换食材……这些事您都看不见,在您眼中所谓的“以大局为重”就是视而不见么。段向松哑然,没有一句回应,拂袖而去。后来他辍学离开家,走前给偏屋的门上了把锁,心里抱一丝渺茫的希冀。但凡段向松想起邹蔓和他,动念打开这锁,太容易知道他要去哪、准备做什么。最终,锁的完整度告诉他,实在不该过分执着于一段已经碎裂的关系。越执着越容易受伤。他本该像往常一样教宋槐这些道理,但这次没有。段朝泠喉结滚动两下,哑声开口:“因为你在,我不会不开心。”冬至这天产生的无数愧疚和自责,因为她的话一并被抽走。宋槐呼吸一滞,整个人像跌进了冒着热气的温泉里,绵潮触感自四面八方涌过来。她忘了去及时回应这话。
挂钟走针声清晰入耳,连同时间也变得缓慢。静坐片刻,段朝泠出声:“睡觉去吧。”宋槐回神,下意识问:“那你呢?”“我再坐会儿。”宋槐想说那我陪你。没等她作声,段朝泠缓缓开口:“听话,明天还能见到。”宠溺且包容的口吻。宋槐哪里还会不肯,站起身,轻声说:“叔叔晚安,明天见。”“晚安。”她绕过座椅,朝反方向走。路过岛台,意外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墙面粘着的白色无痕贴还没被撕掉,痕迹明显,像镀一层抹平不了的污垢。圣诞节,毛佳夷早早打电话过来,跟宋槐定好见面时间。毛佳夷表叔在二环以里新开一家火锅连锁店,今天开业,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商量晚上过去捧场,等吃完再到ktv和其他人汇合。下午,宋槐收拾好自己,捧着ipad去了客厅,打算先看两节欧标法语网课,到时间再出门。一个小时过去,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摘掉蓝牙耳机,把教材和笔记本放到储物柜里,准备换鞋。刚走到玄关,恰巧听见门铃声。门外站着的人是秦予。宋槐微愣,“秦老师?”她近期没约古筝课,显然不知道秦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秦予含笑看一眼她手里的外套,“槐槐,要出门吗?”“等等要和同学去吃火锅。”秦予笑说:“那不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吧。我今天是来找你叔叔的。”宋槐正要说些什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段朝泠穿戴整齐出现,看见秦予,平声问:“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去接你。”秦予笑说:“和朋友逛街正好路过这边,不想麻烦你特意绕路到学校来接,中途就直接过来了。”段朝泠看向一旁的宋槐,“要去哪儿?”宋槐紧盯住瓷砖地板的精致纹路,低声报出街道名字。“一起走吧,送你。”隔十几秒,宋槐强挤出一抹笑,仰头看他,“不用啦,我约了许歧一起去,他马上就到了。”闻言,段朝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