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屋檐滴下。
“咳咳——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惊动整个府邸,立马众多房屋被匆忙点亮,侍从纷纷行动,忙而不乱地轮流进入主房。热水、汤药、暖炉连带着一群御医也侯在庭院中轮流进去。
人群密集,却都安静,交谈也低声短促,怕惊扰里头本就脆弱的主人。
直至天边微微发亮,那人重新睡下,所有人才潮水般无声无息地退去,不过也想得到,但凡屋子里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这些人又会反应极快的出现。
皇帝亲封七皇子为永乐王,给其一人之下最好的待遇,祝其,安于永乐。
永乐王是前朝兰因皇后的遗腹子,生下来便先天不足,苟延残喘至今二十七岁,全靠两任皇帝都对他毫不吝啬的帮扶——甚至到了“宠爱有加”的地步。
他孱弱需要静养,皇帝破例未成年就先封王,赐下几处山庄和拨了亲卫去照顾。
传言永乐王先天身体不足,是慧极必伤的体现,皇帝和大臣们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足不出户便能给出妙计。
这泼天的富贵荣华,是皇帝的溺爱怜惜,同样,也是暗自庆幸。
这守卫森严到密不透风的王府,怕是连只蚊子进来都要被劈开来检查一下,几乎不可能有人能混进来完成刺杀。
显然,沈煜霜已经不太属于常理范畴内。
他在那里仿佛就一直存在在那,若是他想不在那,那他就不在。
轻轻挑开厚重的床帘,沈煜霜目光扫过那张少有人窥见的容颜,平静的眼底微微触动。
【103】
这张脸太像了,此刻闭上眼睡着了,与沈承颜更像,只是太过羸弱,呼吸都不稳定,眉头也微微蹙起,病弱的苍白中,嫣红的唇和眼尾红得格外明显,唇上残留的水光都透着破碎。
沈煜霜打量完,得出一个命不久矣的结论,正准备离去时,那人睁开眼睛,清明地与他对视。
永乐王看着他,嘴唇微动:沈煜霜。
沈煜霜微微挑眉。
从被子底下颤颤悠悠地探出一只骨白的手,永乐王道:“还请阁下,先……扶我起来吧……”
沈煜霜瞥过那骨白的手和拇指上显得宽厚的扳指,不为所动。
那只手便也颤颤巍巍停在冷空之中。
良久,那只手越来越低,却始终不肯收回。
沈煜霜心里听见一声叹息,抬手托起他,将他扶起的同时背后也垫上软垫。
“阁下比想象中……还要温柔很多啊。”永乐王道,“看来我的兄弟过得相当幸福呢……真是羡慕。”他说着这话断断续续含着气声,一双眼睛也弯起来,似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沈煜霜回以沉默,一时不知道这病怏怏的小子究竟推算出了多少内情。
【104】
其实在这小子睁眼的那一刹,沈煜霜就明显意识到了他和沈承颜的不同。
即使这位病弱缠身,也难以掩盖眉宇间贵气逼人,双眼沉静中藏着锋芒。
仿佛生来就该受万人景仰,举世瞩目的宝剑,染上污黑,浸染锈迹,被铁索束缚,沉入水底黄沙之下。
——哪像沈承颜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这么大人了还整天跟在师父屁股后面任人搓扁揉圆,时不时露出一点蔫坏的样子唬人。
见沈煜霜不语,永乐王便自顾自说起来:“我生来便已开智,记得自己有个兄弟,只是不久便被人抱走……或许,他们没想到当年是一对双生子,我在母后的腹中呆得太久了……她已经昏迷……所以就这样,我留在这里,直到现在。”
“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永乐王压抑着咳嗽,继续轻声细语,“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唯一的兄弟了,直到几年前,我看见他了……可惜他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人,很快又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想必看见我这副模样,他也不是很想……与我相认吧。”
回想起这几年沈承颜一些小动作和环京城而不入,沈煜霜垂下眼睫。
“你需要他做什么?”
【105】
堂堂永乐王,需要一个江湖客做什么?
“唔——”永乐王想咳嗽,一只手用力捂住脸,将那股气压下去,等平静下来,才重新抬头看他,虚弱一笑,“阁下,我只是关心我唯一的兄弟,绝无加害之意。”
“如你所见,他现在过得挺好。”沈煜霜道。
“呵……是的,”永乐王斟酌着,“但他原本可以过得比现在好,毕竟一世独尊,千古流芳,比分桃断袖的平庸一生——”
他猛然停住:“抱歉。我不是贬低什么,我只是……”
沈煜霜凉凉道:“说,接着说,师徒乱伦,断袖之癖,还是和一个人尽皆知的大魔头,你说快点。”
他转头看向墙角:“你这么逃了几年,害怕什么?过来当皇帝啊。”
青年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一张委屈巴巴的脸:“师父你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