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外声张找回了亲生儿子这件事。
因为这事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外界的舆论,而他们既需要时间来评判薛怀玉和薛汶的价值,也需要时间想个得体的理由来把所有事情合理化,所以不管薛家眼下对于接班人的真实想法如何,一旦确定薛怀玉无法成为他们理想的样子,他们就还是得依靠薛汶,不能完全不管他的感受和想法。
可一直瞒着真相,对薛怀玉这个真儿子也不公平。
于是薛家早在把人接回来的那天起,就开始着手准备一场晚宴,打算在正式的场合将问题一并解决。
水晶吊灯的光璀璨地落在一身定制西装的薛怀玉身上,让他更加轻而易举地夺走全场的目光。不少人凑上前,跟这位真正的薛家少爷碰杯攀谈,薛汶知道这次宴会的主角不是自己,于是从一开始就游离在人群之外。
此刻他手里拿着酒站在角落的窗边,远远地看着那边仿若黑洞塌陷般聚在一处的男男女女,心里还是不住感慨,觉得血缘和遗传或许还是有些影响的。
尽管接受了这么多年的培养和教育,但薛汶清楚,自己终究无法从根本上成为薛家理想中的那种接班人,所以只能靠演戏来掩饰。但薛怀玉不一样。这人看上去已经完美地适应了回到薛家带给他的一切,无论是好的坏的,都能用那种天生的冷漠疏离来面对,仿佛他自小就在金钱与名利中长大,看惯了人心黑白和七情六欲,所以对眼前的阿谀奉承和灯红酒绿有种看不上眼的傲慢和坦然。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伸出来,用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碰薛汶的酒,然后顺势就环着薛汶的脖子搭在了他肩上。
香水味因为亲密的动作瞬间飘过来,包围了薛汶。
薛汶光闻味道就立刻猜出了对方是谁。
接着他听见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开口道:“恭喜啊,这下可以脱离苦海了。你爸妈应该不会再每天逼着你去相亲结婚了吧?”
那人说话时的吐息像一阵风般扑到耳边,让热度在颈侧的正片皮肤迅速蔓延。
这种亲密的感觉让薛汶条件反射地偏头拉远了距离,但紧接着他又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人开玩笑似地说:“段鸿声,我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
段鸿声举起酒杯贴在薛汶脸上。潮湿冰冷的水珠也跟随触碰从杯壁蔓延到皮肤,冻得薛汶一哆嗦。只听那人回应道:“你要真吓出病来,我就负责咯。不过你这个兄弟……长得还真是了不起。”
薛汶笑了笑,对这个评价一点也不意外。
薛怀玉这张脸美得太客观,任谁只要不是眼瞎都会觉得好看。
正当他准备开口打趣几句段鸿声时,腰上突然又传来一阵瘙痒的感觉。薛汶浑身一震,手里的酒差点因此洒出来。他猛地转过头,罪魁祸首立刻挺直了本来鬼鬼祟祟弯着的上半身,笑着同他打招呼:“汶哥,好久不见啊。”
“段雀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薛汶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前天。”
“你哥也没告诉我。”
段雀吟看了眼自己的亲哥,依然是笑着说:“他这人是这样的,心眼儿小。”
“反了你了。”段鸿声一挑眉毛,瞪了段雀吟一眼。后者却不以为然,反而扭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段家和薛家是世交,但论家庭氛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特别是在教育培养孩子这件事情上,段家的培养方式可以总结为两个字:野蛮。
段鸿声和段雀吟的成长经历几乎正正好好就是薛汶的反面。段家给予了这两个孩子难以置信的自由,除了必要的素质教育,基本上是在放养。
比如,段雀吟十四岁的时候忽然说自己不想读书了。
这个想法哪怕放在寻常人家,也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可偏偏在段家就没有。段父段母听完段雀吟的想法后,只是问她不读书要干嘛。段雀吟说她要去搞艺术,并口若悬河地讲自己以后要如何成为有名的艺术家,要在哪里办个人展,然后段家真的听进去了,大手一挥准许她退学去搞艺术。
薛汶第一次听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段雀吟又在满嘴跑火车逗他,没想到段鸿声却在一旁印证说是真的。
“你们爸妈到底怎么想的?”薛汶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不怎么想啊。段家又不是没钱,除非是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不能做的?何况,只要清楚决定是自己做的,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也需要自己来负责,别怪别人,这就足够了吧。”段鸿声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刚巧那时候的薛汶喝得有些上头,闻言,没忍住跟段鸿声开玩笑说:“不敢想我要是生在你们家,会是多么开朗幸福的小孩。”
段鸿声也很给面子,搂着他回答道:“我家大门常打开,你随时来嘛。”
如此家风,在整个上流社会都是独树一帜的,段家兄妹的性格和圈子里的其他同龄人相比,自然也显得格外不羁。但两人浪归浪,实际上做事稳重可靠,比许多人都更拎得清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