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七·

    这群毕业生晚上有些激动，嘻嘻哈哈地玩了很久，等到许文俞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本想着许峰可能已经睡了，但是还没等他换好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许峰低沉的声音。

    “回来了？”

    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许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电脑，大概是在办公。

    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照下，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看不出表情。

    “嗯，回来了。好像有点太晚了。”

    许文俞边说边往沙发走，贴着许峰身侧坐了下来，目光直往他全身扫，再没说话。

    许峰又敲了几下键盘，继续没头没尾的问：“玩得开心吗？”

    许文俞觉得有点奇怪，这并不是许峰平时说话的风格。

    “还好吧，有杨田阳在，气氛一直都很活跃。”许文俞轻声回答。

    许峰是认识杨田阳的，因为儿子从小就很少有什么相处很好的朋友，所以他对这个孩子还算是有着不错的印象。

    但既然杨田阳也去了，那是不是就说明……

    “陆兴也在吗。”许峰不敲键盘了，他合上电脑转头面向许文俞，直直的着他的眼睛。

    语气是强硬的，不像是询问。

    许文俞的心狠狠跳了两下。

    许峰的眼神太熟悉了，就像那件事发生时他周围的同学和老师看他的眼神一样，厚重的好像要穿透他的内心，直达灵魂，肆意窥探。

    不管他怎么回答都已经不重要了，许峰的问题就是明晃晃的昭示——爸爸不相信他，而他也确实无法反驳。

    许文俞睁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许峰，此时他的眼眶发红，微微氲着水汽。

    “爸爸就这么想知道吗？你就这么想知道你儿子正不正常吗？”

    “我一直都没敢说……好，那我告诉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缓慢地，吐出了那几个重击许峰心灵的字眼。

    “我是同性恋。”

    说完这个几个字，许文俞的泪也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到地毯上的闷响，和父亲暴怒的拳头留在自己脸上的火辣剧痛。

    许峰觉得自己心中那根刻意被绷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随之而来的愤怒和难以置信遮蔽了他的神经，厌恶就像潮水席卷而来，这种难言的冲动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不由分说地就向儿子的脸狠狠地挥了一拳，力道之大，震得他的手都在痛。

    他怒目圆睁，看着被他一拳揍倒在地上的儿子，心中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他蹲下身，扯着许文俞的头发把他往上提了提，一只手卡着他的脸，咬牙切齿的说：“许文俞！我不知道你是哪儿染上的这种东西，但你跟我保证，把这毛病给我改了！”

    许文俞被打的一边脸高高肿起，但依旧不卑不亢地盯着他处于暴躁状态的老子，“这不是毛病，我改不掉！我不改！”

    他妈的混账东西，给许峰气的又是一阵火起，扬起巴掌就朝许文俞白嫩的脸扇了过去。

    “你他妈放什么狗屁！老子生你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搞同性恋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是不是那个叫陆兴的给你传染了这个毛病？我他妈要是早知道这样……”

    许文俞被这一巴掌扇的头晕目眩、耳膜生疼，他用舌头顶了顶被磕破的口腔内壁，再次听到陆兴这个名字让他有了一丝恍惚感。

    这是今天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不是因为他，和他没关系。我本身就是个同性恋，彻彻底底的同性恋！”颤抖着音调，许文俞一边哭一边喊出来。

    许峰已经气红了眼，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这么跟他顶过嘴，他也从来没这么对儿子发过怒，今天算是破了一次大例。握紧的拳头都因太过用力而发抖，他站在原地平息了一阵，鼓鼓囊囊的胸膛因为被气极而上下起伏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又没有说话，凝滞的空气里只剩下许文俞偶尔发出的抽泣声。

    “妈的，”许峰恶狠狠的瞪了许文俞一眼，“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可能接受，你要么给我改了，要么就滚出去。你给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就走回房间，狠狠甩上了门。

    小雨一直在旁边盯着他俩，因为许峰而不敢上前。现在许峰回了房间，小雨便试探着凑了过来，蹭了蹭还在发愣的许文俞的手。

    许文俞一直在流泪，他痛苦地抱住了头。

    因为陆兴，让他知道了自己是同性恋，也明白了自己对父亲的依赖和眷恋完全是出于爱慕而不是普通父子情。

    父亲没有错，错的是擅自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心生恋慕的自己。这份爱是可耻的，违背伦理的，不为世俗接受的。

    但这种禁忌的感情却始终无法压抑，从开始的一点萌芽，在与父亲相处的日夜中被浇灌成背德的参天大树，根系紧扎，交织盘错在他的心口，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许文俞背靠着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