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发生的悲剧,彻底剥夺了阿什顿说话的能力。父亲曾经试图将他交托给专业机构——疗养院或特殊教育学院看管,但阿洛斯不愿意将弟弟当作一个病人,在年龄足够被称为少女后,她便接过了照顾阿什顿的责任。
父亲对她一如既往地放任,也可以说是漠视。他只是对着儿女摇头:“这怎么可行呢?阿洛斯,你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然而阿洛斯做到了。甚至在外出求学的阶段,她也将弟弟带在身边。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丰功伟绩。除了因事故导致的缄默,阿什顿并不缺乏智慧和自理能力,他只是无法表达情感和情绪,只能用那双悲伤的、孤独的蓝眼睛看向外界。人们怎么能忍心伤害这个孩子呢?
“普雷斯科特小姐,这是湖边小居的钥匙。备用钥匙也在这里,你可以把它带走,也可以留在这里,交由我们保管。”
负责人的态度很热情也很友善,但目光中还是难掩好奇,“像你这样的年轻小姐,为什么要在这种偏远地区居住呢?”
年轻的普雷斯科特小姐端庄秀丽,气质远比同龄人沉静。
她朝负责人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完成课题。而且我并不是单独居住——那是我的弟弟。”
负责人惊讶地看向木纹条椅上的年轻人,像是刚刚察觉到他的存在。
男孩穿着牛仔裤和藏青色带帽卫衣,兜帽拉得很低,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但兜帽下露出几丝金发,的确与普雷斯科特小姐的发色相近。
“他的名字是阿什顿。”
无需额外说明,负责人同情的眼神表示他已经能够理解。
午夜两点,阿洛斯·普雷斯科特合上书本,屈指用关节揉按太阳穴。她刚刚从药学院毕业,并不着急在诊所或医院取得一份工作,更倾向于加入研究所,所以需要更多的学习,更出色的成绩。
可能还需要一位更具声望的老师,听说阿尔曼教授去年搬到了赫若伍德,如果能拜访一二就好了。
另一个搬到黑水湖的原因是阿什顿。
前段时间,父亲再次提议将沉默的儿子送进绿岸病院,而且这次他找到了新的说辞。
“阿洛斯,你是个前程似锦的年轻姑娘,不应该把人生和阿什顿绑定在一起。想想看,有几个优秀的丈夫能够容忍你身边总跟从着一个弟弟——况且不是普通的弟弟,而是……阿什顿那样的。”
阿洛斯表情平静:“如果一个男人像你这样看待阿什顿,他对我来说显然不是一个优秀的丈夫。”
普雷斯科特先生恼怒地吸着雪茄:“任何丈夫都不会接受这个的,阿洛斯,你总归需要步入婚姻。”
就像你和妈妈那样的婚姻吗?
当着父亲新婚妻子的面,阿洛斯没有质问出口。她没有必要刺伤那个无辜的女人,她可能有点傻,对父亲也过于崇拜,但对待阿什顿向来很和气。
关掉台灯后,阿洛斯听见了轻微的木板吱吱声,她没有在意,可能是这栋木质结构的房子在适应早晚温差。但当她走上楼梯,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声音从阿什顿的卧房传出,那孩子为何深夜仍在辗转?
担忧着弟弟的睡眠问题,阿洛斯快步走到那间卧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她和弟弟的年龄只相差五岁,却承担了大半母亲的责任,当然有权利在夜晚检查男孩的房间。
而且,在更早的一些年份里,阿什顿确实常常被噩梦困扰,从无声的尖叫中惊醒后,唯有睁大眼睛等待天亮,或等待姐姐发现他的情况。
阿洛斯用提灯的光芒照亮房间,却发现阿什顿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平整的薄被之下,是他笔直、端正的睡姿。
或许是她听错了,也可能是想多了。当姐姐的用手盖住灯光,微笑着带上房门,沿着走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咔哒
阿洛斯警惕地回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窗叶合上的声音。
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阿什顿的房间,没有理会那个明显是匆忙回到床上的身影,径直走向窗边,提灯被举起的时候,玻璃窗上的指纹几乎清晰可见。
窗外是凌晨两点的黑暗。但是等一下——那个黑影是谁?阿洛斯想起他们是居住在僻静的乡间,这镇上似乎有一些关于乡巴佬杀人犯的传言,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花园里的人形相当高大,即便是在些微有些驼背的情况下,依然比阿洛斯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高,仅仅是隔着距离对望,就给女学生造成巨大的压力。他想对阿什顿做什么?
阿洛斯终于发现了,匆匆合上的窗页外,摆放着几颗石子。
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而是彩色的,光滑的,显然经过人工打磨的石子。女孩震惊地回头,看见床上的人依然闭着眼,但薄被下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似乎很想得到这份礼物。
阿洛斯愤怒了。她用力抬起窗户,将提灯举到外面,朝闯入者大喊:“嘿,滚出去,你这个变态!谁给你的胆子骚扰我弟弟?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