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空阴沉着。云层从未有过的厚重。沉坠坠的。
风里夹杂着浓烈的泥腥味。
他抬起头来,看看天。一滴雨水恰好打在他的鼻尖上。冰凉刺骨。
---是天意吧。
他想。
众人在身后窃窃私语,说他的人前不掉泪,说他的没教养,说他的倔,说他的冷血。他都不睬。
那些鄙薄都是随着死人的热闹而来的,本没有什么交情,何来情面。不过都是露水情缘一般的际遇,再恶毒,也只是皮外伤。
他本就是冷血的,无情的。他心里头清楚得很。
现在他没有心情跟他们解释自己的脾性。葬礼一结束就匆忙离场。
赶回家,褪尽黑色的丧服,痛痛快快冲了个澡。
忘记冲洗了多少遍,直到把皮肤都搓破了,洗发香波用空了一整瓶,低头嗅嗅自己,终于没有火葬场那种烟熏火燎的气味了。
那气味,总是会令他联想到,是姐姐烧成灰烬的身体碎片,附着在他身上,阴魂不散,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丝活人的感觉。
可是她附在他身上是想做什么呢?这世间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他用手擦去浴室镜子上的水雾,镜子里的人,和姐姐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一瞬间,他几乎要叫出来:“小昼,求你放过我吧。”
2
梁修抓着他的脚踝。
他总是痴恋他那一双脚踝的。小夜在梁修睡得迷糊时蹭着他的肩膀,小声问过他为什么。他口齿不清地答道:“你的脚踝最像她。”
他转了个身,睡熟了,没看见黑暗中小夜一双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隔天小夜又来到画室,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仍旧说笑着当天学校里的事,放下书包,开始做准备。
梁修埋头整理画具,一抬头,却看见小夜在脱衣服。
“你这是……”
小夜解开了校服白衬衫最后一个扣子,看见他正看着自己,微微下低头,转过身去。衬衫褪到一半,露出半个肩头,雪白皮肤,突兀的蝴蝶骨,一根红色的肩带如新生的筋脉般附着在肩头滑向颈窝的优美弧线里。
小夜听见梁修在自己身后呼吸声逐渐沉重,他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哑声道:“这是小昼的……胸衣?”
那瘦削的少年不做声。也并不回头看他。
衬衫还有一半在身上,他又蹲下去解白球鞋的鞋带。
他的袜子也是雪白的。细致地勾勒出一双纤细的脚的形状。每一个脚趾的起伏。薄薄的跟腱的光影。
梁修还没看得更清楚一些,少年已经褪掉了袜子。
他光着脚站在画室的木地板上,校服的白衬衫露着一半的左肩膀。
两人都不做声。
午后的阳光从画室落地窗洒进来。慵懒的金色,暖得发烫,暖得暧昧。
小夜光裸的脚趾浸润在那片金色里,莹莹发光。
他抬脚走进那片光里,伸手拉开了半掩的白色窗帘。
窗外是一片绿荫。这是美术学院最静谧的一角。其实人来人往的中心大街就在绿荫的那一边,几十步之遥的地方。盛夏的树木长成了围墙,浓绿的枝叶高低错落,隔出了这个闹中取静的角落。
人声很近,听上去却仿佛是隔了几个世界那么远。
蝉声在滚烫的空气里稠密而甜腻。
小夜看着窗外不远处树枝上卧着的一只青色的蝉,它就卧在刚脱去不久的蝉蜕旁边。蝉蜕在阳光里是半透明的灰色,晶莹得像是个艺术品。
他伸出手去,将那个蝉蜕摘下来。
青色的蝉一声也没有叫,也没有逃开。
校服的白衬衫黑裤子落在一边。小夜雪白的身子上,是一件红色的女式胸衣,和一条同色的女式三角裤。
血红色的带子缠缠绕绕在雪白里。
梁修艰难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重。
他听见自己说:“小昼不会穿这种颜色的内衣。”
他想,其实自己应该走过去,把窗帘拉起来,或者把小夜从窗边拉走。那是个太危险的位置。树木的围墙并不是密不透风的,从他的位置看过去,甚至能看见中央大街上走过的路人穿的衣服的颜色和款式。
可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和小夜做过两次爱了。每一次都是先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这不怪他,谁让眼前的少年跟他追求的女孩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呢。
他第一次见到小昼的时候,就想为她画裸体肖像。可是那女孩矜持得很,说什么都不肯脱。
这样传统的女孩不多见了。他觉得她很可爱。于是他就爱上了她。
虽然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并且有妻子。而她却正值二八芳华。
他喝醉了紧紧抱着她,将自己的吻胡乱印在她被扯开一半的校服白衬衫的时候,她用花瓣一样娇嫩的小手拒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