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并不多,只要把韩琪挖出去杀鸡儆猴,并对其他人表示宽宏,再换个能镇得住场的封疆大吏,那么江南一带就能稳住。”
燕云侯面露赞许之色:“正是此理。”
胥锦问:“这事不好办么?韩琪但凡与京中孙氏来往,必有痕迹,抓住勾结的证据便可。”
“问题就在于这证据。”燕云侯道,“韩琪与孙氏没有直接往来,据我们所查,两方都是通过江南的商会传递消息和利益。商队往来不定,手段隐秘,真要明刀明枪彻查,江南一带就得被翻个底朝天,没等我们动手就得先乱起来。”
裴珩接着道:“所以要从柳司景那里入手,此人乃是淮扬第一豪商。”
“第一?有孙家和韩琪父子的背景,韩家竟排不到第一?”顾少爷奇怪道。
裴珩笑笑道:“这个‘第一’说的不只是钱和背景。柳司景手腕一流,结交甚广,淮扬乃至两广官商多为其座上宾,明明众人皆知,偏偏又作风很低调。韩家的确家大业大,算起来必定比柳司景有钱,但这份经营的能耐却抵不上人家。”
“淮扬一带拼比蓄娶姬妾、导致人人卖女儿的风气,就是他带起来的。”燕云侯说,“可见此人表面低调,实则猖狂不知收敛的本性。”
“所以韩琪和柳司景须得一起拿下才行。”胥锦沉思道,“如此才能让江南一带世族集团群龙无首,主心骨一倒,也就顾不得孙氏的事情,各个都想着如何自保去了。”
简单商议一番,午饭后一行人小憩,醒来便被韩琪安排去城东一处叫“离苑”的酒楼,说是酒楼,和地方却占地不小,里头有温泉浴阁、小跑马场和靶场,更有佳酿佳人。
江淮水系从城东而过,水畔楼阁林立,华宇飞檐,“离苑”占据绝妙之处,背临城中一系山陵,面朝淮水,闹中取静,但凭栏望去,又能将红尘滚滚繁华收于眼底。
韩琪叫了几名会来事的官员副手作陪,同裴珩和燕云侯大半个下午的推杯换盏、听曲看舞,胥锦带着顾少爷去骑射,回来时,韩琪正巧安排了红粉佳人和几名或清秀或妖冶的少年进来,显然是进一步的试探。
胥锦:“……”
顾少爷:“……”
燕云侯刚推开一名刚黏上来的女子,瞧见顾少爷万语千言的眼神,扶额苦笑。裴珩朝胥锦眨眨眼,那眼神明亮温柔,与方才打量韩琪送来的“花宴”时淡漠之意截然不同,胥锦心里没来由被他勾了一下,不做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姿势甚是霸气,手臂支在裴珩背后,是占据的姿态。
韩琪精明无比,心道这二位原来是惧内,拍了拍手遣下去众美人,顶着顾少爷带刀的眼神笑道:“在下喝多了糊涂,险些忘了公子们是何风姿,那等庸脂俗粉岂配进来的?”
顾少爷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在燕云侯身边盘坐下,想挪开点儿以示自己的不满,却被燕云侯在桌案下攥住了脚踝,修长的手指摩挲上去,顾少爷耳根一下子红了,登时后脊发软,被燕云侯揽到身边。
燕云侯朗声一笑,举杯道:“韩大人客气了,都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本侯恰是如此,并非韩大人之过。”
临水楼阁门扇大开,轻薄纱帘随风扬在空中,外头淮水沿岸尽是勾栏妓馆与风雅软红,遥遥便有各色琴弦吟唱传来,乌篷船长蒿点水,青瓦淡墨的晕染开去。就在这样的酒色风情中,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下午,韩琪更是做了个令人惊讶的举动。
他手下陪席的官员告辞后,韩琪命人捧上来数摞账本,竟是把扬州刺史府衙与自家三年内的账本尽数摆在裴珩和燕云侯面前。
厅中瞬时寂静,外头绵软婉转的曲子也仿佛化作冷刃,双方彼此对视,都在猜对方的意图。
“韩大人这是做什么?”裴珩若无其事抿了口茶。
“向二位交个底。”韩琪道,“下官久居一隅,不知京中办事都是怎么办的,只好以最大的诚意坦诚以待。”
燕云侯笑笑,默了片刻,示意手下人收了那些厚重账本:“大人真是有趣……也好,既是带着钦差令来,查账就是例行公事,带回去先查罢。”
能拿出来的账本自然都没问题,韩琪大义凛然,就如两袖清风之人被怀疑时愤然自证清白一样,对裴珩道:“王爷,人世际遇,许多事情不由自己,我父亲从前与京中一些人有过来往,可韩家已经换了一代人,俗话说不破不立,说句不该说的,下官为了自家族中各支老老少少,愿在王爷面前行誓,忠君为民,不存二心。”
他一脸大义凛然,好似方才种种阿谀招待都是出于苦衷,而他本人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耿直人。
若韩家只是迫于孙家权势,不敢翻脸才保持交情,也说得通,众人几乎被他弄得迷惑了。
顾少爷被那一摞账本震撼一番,而后又被韩琪能屈能伸表忠心的气势所折服,此刻端着茶杯目瞪口呆。
胥锦心想,孙家要是有一个韩琪这样的,此刻连皇位都登上了罢。
燕云侯不说话,裴珩放下茶盏,叹了口气道:“大人说什么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