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放在桌上,盘膝与燕云侯对坐,胥锦随他进来,坐在一旁。
狱卒留一盏灯笼支在栅栏门上,退出去锁好。
燕云侯这才不紧不慢起身,裹了裹外袍,风姿绝佳地落座。
“过得还不错?”裴珩给他斟酒,也给胥锦斟了一盏,自己抿了口茶,尝一口带来的下酒菜,“要么我现在回去,过几天再来。“
“可别。”燕云侯笑道,“我倒是无所谓,我家那小东西肯定吓坏了。“
“还知道念及顾少爷,你何必摇摆不定闹这一场。”裴珩摇摇头。
“若非如此,十二王爷也早晚成患,那几个该死的老臣也死不了,闹一场,皇上隐忧可解,我的旧仇得报,干净利落,刚好。”燕云侯仰头一饮而尽。
裴珩对他的强词夺理习以为常,老朋友之间就是如此,遇到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问题,就互相气一气,没有必要非争个对错输赢。
“既然你这么坦诚。”裴珩朗然一笑,“那我就酌情处置侯爷了啊。”
燕云侯做了个手势,任凭发落。
裴珩召来典狱长,以瑞王身份下达一份黑白不清的指令:“燕云侯平乱有功,朝廷命臣之死虽非其过,但也难辞其咎,罚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一个月,任何人——尤其家眷不得探望。”
燕云侯:“……”
“侯爷可有不服?”裴珩一脸正经。
燕云侯哭笑不得:“服了。”
典狱长记下这草率的判罚,裴珩扫了一眼,大手一挥落印:“就让侯爷在这儿思过罢。”
说完起身要离开,侯爷慵懒坐在原处,叮嘱一句:“我家……”
“放心吧,顾少爷待会儿就接我府上,龙章今儿也来,保证没你一样开心。”
“侯爷保重。”胥锦彬彬有礼地道别。
燕云侯笑笑,继续自斟自饮,好似牢房是侯府后花园。
裴珩和胥锦出去,走过几间无人的牢房,一个转角后忽然停步,转头看向黑暗中。
光线实在差,里头安静得很,几乎看不出有人没人。
狱卒和典狱长怔了怔,随后典狱长一个手势,两人先行退下。
胥锦掐了个诀,指尖一簇温润的火苗凭空燃起,像是一盏灯烛,缓缓飘到栅门旁,没有更进一步,所以里头仍旧昏暗。
“小十二,是你么?”裴珩像是隔空对着空气说话。
里头终于有了动静,窸窣声后,淮原王走到灯火能够照见的地方,看着裴珩。
叔侄二人相对无言许久。
淮原王到底忍不住先开口:“皇叔选了陛下。”
裴珩上下端详他,确认他只是消瘦许多,并未生病,也没有受伤,开口道:“你和阿洹都是家人,家人之间没有要一个就不要另一个的道理,小十二,若我‘选’他,不选你,你何尝能活着站在这里?”
淮原王不说话,嘴角微微抖了抖,一道泪痕映着一瞬的烛火:“皇兄知道么?“
“诏狱是天子手底下的地盘。”裴珩说,“你皇兄知道你平安。”
少年似乎想走近些,但到底是自己先走远了的,于是定定站在原地,只看着裴珩。
“都说天家亲情淡薄。”裴珩说,“没有一概而论的,凡事都在人为,皇叔不希望阿洹太孤单,也不觉得你死了能解决什么,人活在世上,是要有亲人的。”
淮原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可他很聪慧,立即听出裴珩话外之意,胥锦也同时听出来,淮原王诧异地问:“皇叔什么意思,没了我,还有皇叔,皇兄他何至于就无亲无故了?皇叔要走?你……生病了?”
裴珩笑笑:“你一向聪明,聪明的人烦恼多,不必担心我,往后照顾好你自己。”
淮原王知道他不打算多解释,直至此刻,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躲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将面对什么。
“小十二,保重。”裴珩最后看他一眼,与胥锦离开。
“你要走?“胥锦问。
裴珩出一趟门就有些疲惫,回府时在马车里不得不靠着胥锦,半合着眼:“嗯,跟你走,撂挑子了。”
胥锦心有安慰,知道这里大患已除,裴珩想通了,愿意和自己离开。
“我身体似乎无恙,可又像是成了空壳子,出个门说几句话就累了。”裴珩侧过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怎么回事?”
马车停,胥锦也不在意旁人看见,一路把裴珩抱回房去,放在床上,为他脱鞋,宽衣解带:“你今天醒来是暂时的,丢了的那一魂被魔海同化,我没法彻底还原,只能剥离它,先用别的法子暂且弥补……过几天,温戈和我布一道大阵,应当能帮你彻底恢复。”
裴珩敏锐地捕捉到重点,按住他解到自己衣带的手:“暂且弥补?别的法子是什么法子?温戈和你又要布什么阵?你……”
话没说完,胥锦俯身吻他,低下头细细吮他的耳垂:“不说这些,今儿好吃好喝伺候了,该办的事也都了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