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填满――

    「欸，你长大後想做什麽？」

    「我想成为一名编剧。」

    「为什麽？」

    「我想写一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故事。」

    肩膀一沉，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被拉回现实。

    「妘瑞小姐，你还好吗？」

    接待人员忧虑的面容映入眼帘。

    我勉强定了定神，「我没事。」

    「我是李辰闵，久仰大名，我听你的经纪人说你愿意接演nv主角。」

    我呆呆地看着伸向我的手。

    曾经有着婴儿肥的男孩长大了，清瘦的脸，双颊白里透红，他曾桀骜不逊地留了一头金发，总是紮着小辫子，此刻他一头乌润的短发剪得很短，露出刚毅的剑眉和一对好看的丹凤眼。

    彼时我无数次幻想过我们重逢的画面，在其中一个想像之中――

    我们在熙攘的人群之中不期而遇。

    也许我们会对视好几秒，又也许我们会呆愣在原地，但心知肚明对方认出自己。

    然後，我们走到对方面前。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他会这麽对我说。

    「别来无恙。」我会这麽回答。

    说完这句话，我们相视而笑。

    再然後，我会问他这些年过得怎麽样，他也问我同样的问题――尽管我早就知道这个幻想不可能实现。

    「徐妘瑞小姐？」他挑了一下眉，语带迟疑。

    我回过神，擦了擦手，确保自己手上没有半滴汗，才握住他的手。

    「我很高兴能与你合作。」我很快松开手。

    「这是我要说的。」他很自然地笑了，声音带了几分敬畏，「我的出道作就能邀请到两位厉害的演员，我真的何德何能。」

    「别这麽说。」我机械式地回答。

    「妘瑞小姐今天来是因为什麽事？是剧本有什麽地方让你觉得不妥吗？」

    「不，我觉得剧本很好。」

    他困惑，透着一丝紧张，「那是因为什麽事？」

    「我只是习惯会先和未来合作的夥伴打招呼。」我扯了一个笑容。

    他搓了搓手，「原来，提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就能事先准备好茶点招待你，这边请吧，我带你参观我们办公室。」

    他用眼神示意接待人员准备饮料。

    「妘瑞小姐，你要喝咖啡还是茶？我们有手冲咖啡，一楼有一间咖啡店，他们家的现煮咖啡也很好喝。」

    「不用，我真的只是来打招呼。」我连忙摆手，「我待会还有工作，今天只是因为刚好顺路，所以就想说先来和你们打个照面。」

    说完，我就回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一回头，我赫然发现许言欢不知道何时也跟上来了，他就站在电梯旁边，一看到我，他立刻帮我按了电梯。

    我本来想问他为何不在车上等就好了，但想一想又作罢，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一进电梯，不知怎地突然一阵腿软，好在我即时抓住电梯两侧的栏杆。

    「还好吗？」

    「嗯。」我挤出一丝笑容。

    「不知道现在问这个合不合适。」他看向我，眼神小心翼翼，「那个人是你在找的人吗？」

    早预料他可能会问我这个问题，他开口问的时候，我还是不由缩了一下。

    我垂下眼，「是。」

    「他不是你一直很想找的人吗？为什麽你没有很开心？」他追问。

    「我很开心啊。」

    「你听起来不像很开心。」他的视线从楼层显示萤幕转到我脸上，「那个人似乎没有认出你。」

    电梯内的空气彷佛凝结一样。

    半晌，我打破凝滞的气氛，叹了口气，不再伪装。

    「对，他没认出我，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好。你满意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不是针对你，只是……」我叹了口气，「我想在附近吹吹风，沉淀一下心情再回去工作，你等我十分钟。」

    回到一楼，他经过咖啡店的时候，停了下买咖啡，我没有多问，就迳自走出大楼，到附近散心。

    他是不可能认出我的。

    我早就知道了，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为何我还是这麽难受？

    也许我心底还是有那麽一丝期待。

    期待要是重逢之日，我会听到他这麽说。

    「你变了很多，不过还是你啊。」

    然後，我准备这麽问他。

    「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喜欢。」他也许会这麽说。

    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

    我变成这个样子，我还期待他认得出我，是我贪心了。

    李辰闵

    政治大学中文系毕业

    台湾大学中文系研究所在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