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芸点点头,在她刚出事之后的一段时间,她确实被街道喊去了残疾人的协会。又因为她读过书,腿也只是轻微的伤残,所以她也在里面做了一段时间的工作。元棠略带犹豫:“那你……能招来一些愿意工作的残障人士吗?”郑小芸猛地一抬头,眼睛里是不敢置信的光芒。元棠数了一下岗位:“装卸工人可以找轻度智力障碍的,技术工人可以找一部分操作无障碍的,其他普工范围宽限一些,流水线速度慢一点也可以。”元棠把招人的事情委托给郑小芸。郑小芸恍惚的回到车间, 郑松一脸担心的看着明显不正常的侄女。“厂长找你什么事?”他还以为厂长训了郑小芸,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最近厂里销量不好,厂长难免有火气, 你别放在心上。”郑小芸忽然掉下眼泪:“舅舅……”郑松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郑小芸挂着泪珠:“没事的舅舅, 我就是……”她说了元棠的安排。“厂长让我去招人, 顺便做一个新员工到来之后要解决的问题预案。”元棠打算招一批特殊员工进来,那自然厂子里的各项基础设施都要改进。食堂的窗口要放低, 厕所也要做一些改建, 还有特殊员工的流水线岗位, 以及很多看见看不见的小细节。郑小芸接过了这些任务, 已经对元棠死心塌地。郑松也心情复杂,平心而论, 元棠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厂长,做的决定也都是有利于厂子的。但是郑松活了这么大岁数, 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元棠什么都好, 作为厂长她无可挑剔,作为上司她几乎不会犯错, 哪怕是作为一个陌生人,她也是无懈可击的令人羡慕的对象。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完美的人吗?郑松觉得在自己几十年的人生中,就算是偶尔见过“完美”的人, 最后也会发现,这样的完美不过是表象。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情绪稳定,会有人在面临百倍于自己商业体积的对手之前毫无惧色呢?这次港生的来势汹汹, 无疑是让郑松觉得厂子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干脆面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小孩零食, 全国不过也就能撑起为数不多的几家企业。大企业突然宣布进入, 换了其他的小厂子,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厂子卖掉, 好确保损失控制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但元棠没有,她像是不知道对面的体积如何,正式宣告自己要正面迎战。她还是没有犯错。勇敢强势一如既往。可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考虑到那些残障人士,这已经是超出了郑松的理解。也许就是在此刻,郑松才终于察觉到元棠的强大。她的强大既不来自于她拥有的东西,也不来自于她的外在,她的强大是一种“该做什么做什么”的人生态度。外界的风吹雨打,跟她要做的事情都毫无关系。她就是有这个本事,一直坚定在自己的道路上。郑松感慨万分,他第一次觉得厂子在这次的斗争中未必会输。郑小芸回到了家,她的腿脚有问题,所以在上班之后,她就改了自己的自行车。这时候有些小孩子骑的自行车会装辅助轮,郑小芸就在自己的自行车上也装了两个小小的辅助轮。有时候那一只脚使不上力气的时候,她也不至于跌倒。自行车骑回到家里,一路走来她已经对陌生人的眼光习以为常。有些人在看到她骑着有辅助轮的自行车时候,刚开始只是会看稀奇一样的觉得她是不会骑自行车的人装的,但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一只脚有问题,转而跟身边的人指着她窃窃私语。这样的场景在过去曾经是她的梦魇。受伤之后,她有将近半年时间完全不敢出现在人前。那时候就算是经过她的不是说她,她也会害怕的不敢跟人对视。可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在厂子里已经实现了自我价值的她,完全可以做到不在乎路上的陌生人说她什么了。她的价值不在别人的嘴里,也不在别人的眼睛里。郑小芸在楼下停稳自己的自行车,这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回来最早的一次。上了楼,她推开门就看到爸爸和后妈一家正在吃饭。郑父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早回来,后妈更是尴尬。郑小芸谁也没搭理,直接从厨房拿出一副碗筷开始吃饭。
后妈戳戳郑父的胳膊,使了个眼色。郑父忍了忍,没说话。郑小芸偏偏像是故意气后妈,筷子频频往那碗红烧肉上戳,红亮诱人的红烧肉一大块一大块的吃,一边吃还一边讥讽道:“郭姨,你手艺真不错,这肉炖了一下午吧,要不是我回来早了,还赶不上呢。”郭姨一脸的尴尬,强笑着跟郑小芸解释。“这不是你最近忙,阿姨才特意给你做的菜,想着你回来的晚,所以提前给你舀出来了。”郑小芸笑了一下:“那感情好,我等下还要出去,阿姨你给我留出来的菜一会儿给我吧。”郭姨递给郑父一个求救的眼神。郑父像是突然得了信,把手上的筷子啪的一摔。“惯的你!这盘子肉你吃了一大半,吃完了还要拿着走?还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孝顺!”郑父发了怒,桌上的继子和继女都不敢说话了。郭姨嘴上劝着:“老郑,干嘛啊,这都是我给小芸准备的肉,她吃了我高兴,再说孩子是吃了又不是扔了。大树和小月少吃就少吃了,都一家人,谁吃了不一样吗?”这话看似是劝架,但郭姨说完,郑父就更生气。“你看她!还有没有一个当姐的样子!光顾着自己吃,别说让人了,跟个饿死鬼托生的一样!”“本来就是个瘸子,现在还吃个没够,迟早是个吃穷受穷的命!”郑小芸把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