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见魏凌离开了,吐了口气,让珍珠用铜盆端凉水来净手。她抬头望着院里的树荫浓密的银杏树,林茂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总感觉魏凌说话欲言又止的。她想了想,派了个丫头去前院打探。
一会儿丫头回来跟她说:「林表少爷跟国公爷在前厅里喝酒,退了下人。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但林表少爷高高兴兴地就回去了。」
末了又说:「国公爷送了两坛秋露白给林表少爷带回去,林表少爷送了咱们家一对大雁呢。」
他送大雁做什么?只有男女定亲之时才送这个,比双宿双飞。
但一想到他还给林海如送鹤,宜宁又很理解,因为林茂送什么她都理解。她不再过问了,让丫头去把庭哥儿找回来,要吃晌午饭了。
庭哥儿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书僮玩得很高兴,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衣襟还是脏的。
宜宁就不要他上罗汉床,非要让佟妈妈带他洗干净才行。
庭哥儿嘟着嘴去梳洗,一会儿咚咚咚跑进来就往宜宁身上凑:「姐姐,我想和贵福去骑马!」
贵福就是他的小书僮。宜宁嫌他像个小火炉似的,把他揪开:「叫护卫看着你,到后院绕着假山骑去。」
庭哥儿就是想粘着她,她身上凉凉的多舒服啊。
宜宁瞪了他一眼,他只能爬回去好好坐着,撑着下巴说:「家里不宽敞跑不开,我在卫所的时候,跑马的地方是一大片的草地。」他用手比了个大大的地方,笑嘻嘻地说,「姐姐你不会骑马,以后我长大了带你骑马吧!」
宜宁给他添了碗薏仁猪蹄汤:「好啊,那也得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庭哥儿吃了午饭又出去了,宜宁叫了护卫进来,特地吩咐,不准带着小世子去外面骑马。不然他在自己面前答应得好好的,在下人面前又跟小霸王似的发号施令,护卫又不敢反他的意思。
他倒是越长大,个性就越像魏凌了,除了魏凌没人管得住他。
宜宁小睡了片刻起来,还要去见管事。
结果她刚睡了起来,松枝过来通禀说程琅过来了,正在西次间外的庑廊下等她。宜宁往西次间去,正好看到他在和庭哥儿说话,挂在檐下的凤头鹦鹉歪头看他,又喊「阿琅、阿琅」,好像已经认得程琅了一般。
程琅把它从鹦鹉架上取下来,鹦鹉脑袋微低下,一副要他摸自己的样子。
庭哥儿不满道:「我教了它好久,它都不会喊我的名字!」
程琅就逗着手上的凤头鹦鹉,从小盘里拿了谷子餵牠吃。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你得餵牠才是啊。」
宜宁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向他走过去:「程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程琅就把凤头鹦鹉给了庭哥儿,让他拿着去玩。他跟宜宁一起进西次间说话。
「昨日宫宴上出了那样的事,我自然要过来看看你。」程琅的声音略微沉了些,带着一丝奇异的冷清,「那日原因也在陆嘉学身上,皇后想要讨好他,你又是他的义女。她便想求了你给三皇子做侧妃,让陆嘉学支持三皇子继承大统……」
一个手握重兵的人的选择有多么重要,不说宜宁也知道。
她嘴角掠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世事难料。」
她不由得想到陆嘉学冷淡的脸色。在前世的丈夫面前,她要被赐婚与别人,还是因为别人想讨好他。
前世被他所害所骗还不够,现在还要因他而陷入纠葛之中,身不由己。
宜宁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程琅正看着他。
槅扇外的阳光映着他的俊逸雅緻的脸,身上月白的细布直裰。他的手指微微扣着桌沿,猛地被宜宁发现了。他才淡淡地移开了,说道:「明日朝会之上,我将要调任都察院佥督御史了。」
佥督御史是正四品的言官!
「我这倒不算什么。」程琅笑了笑,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你那位三哥更是厉害,他应该要升任工部侍郎了,徐渭力保,又有浙江水患的功劳在,这位置十拿九稳。」
「佥督御史还不算什么,别人恐怕想都不敢想的。」宜宁笑着摇了摇头,佥督御史在都察院里掌官员纠察,已经是手握权势了。
她低头时却一时失神,拿着绞线的剪刀稍不注意就划到了手指。
那剪刀的尖头十分锋利。指头一痛,很快就溢出血来。
「怎么了?」程琅皱眉,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抓住她的手,见那条血汪汪口子还拉得有点长,就无奈道。「怎么这样伤着了……」
宜宁被他抓着还是不自在,毕竟他成年了,不全是那个小程琅了。偏偏他又亲近自己,不好拒绝:「无妨,这伤口浅得很,只是破了皮而已。」她用力一抽想把手抽出来,但是没有抽动。
程琅抬头看她,她娇小的身体靠着迎枕,肤色白里透红。她的手腕是太小了。一掐就能紧紧握住,稍一用力她就挣都挣不开。
他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原来梦里,他已经长成一个高大的男子了,宜宁还是那般娇小的样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