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雨淅淅沥沥地下。潮湿泥土的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周围的呼吸声在不知不觉中已全部消失,破烂的马车横尸于野草边。林元瑾倒在灌木丛后,视线模糊,艰难地看着旁边已没了声息的马儿,眼前一阵阵泛着黑色,胃里的饥饿在浑身的剧烈痛楚下都显得没那么突出。雨水顺着脸颊滑到皲裂起皮的嘴唇上,碰到出血的伤口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难受。不知该是喜还是忧,林元瑾并没有死。暂时。但带着她逃出围剿,还在坠崖中救了她一命的马儿已经逐渐僵硬。林元瑾侥幸逃生,心中却并没有半分快乐,只是茫然地回忆起来。是谁要杀她?林琟音?还是谁?为什么?为了皇帝的赐婚吗?雨水混着咸味,润湿着林元瑾火辣辣的咽喉,好似在强逼着她清醒过来,疼得她眼泪顺着雨水一下滑下,口中的呜咽破碎又嘶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性命好像从来都由不得自己。但这也无碍,林元瑾只是想安稳地活下去而已。只要能衣食无忧地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但就现下而言,这竟也是奢望。林元瑾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吸了吸鼻子,看着毫无知觉,动弹不得的双腿,实在怕落下残疾从此生不如死,竟短暂地生出了自杀的念头。死亡,或许对旁人而言很遥远,但对于她而言一直都近在咫尺。她从来不是杞人忧天。这漫漫长夜里,她一直都在恐惧死亡的到来。山贼一言不发,气势汹汹地杀戮的记忆在眼前反覆。她像个破破烂烂的木偶,难以动弹却依旧辛苦地求生,喝着从天而降的雨水,试图等待着能有人来救她,但现实可能是想杀她之人先一步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现下还活着不过是一时侥幸。然而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任何声响。她从天亮等到天黑,生怕错过一点声响,为了一丁点儿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呼救,身上的伤口因此开裂了一次又一次,血液浸红了身侧的石缝。直至现下,距离她从山崖滚落已有一天一夜了。虫豸爬过她的皮肤,脚踝肿得没了知觉,裙衫在滚落过程中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泥泞如附骨之疽般扒在她的身上。林元瑾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来找她了。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那群凶恶的山匪暂且也不会特意来杀她了。林元瑾酸涩弥漫在鼻腔中,身躯却已经分泌不出泪水了,每一次喘息都如同在胸口划开一条口子,如受凌迟之苦,体内的脏器仿佛不断在痉挛,提醒着她的脆弱与难堪。她并没有掉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悬崖下。龙鳞寺是皇寺,去往寺庙的山道是官道。所以,不是找不到,是没有人找,或许是为了家族其他女眷的名声,或许是为了利益……不管是为了什么,结果都是她像垃圾一样被干净利落地舍弃了。林元瑾狼狈地蜷缩起来,呼吸不由得因寒冷而颤抖,骨头发出不自然的“卡卡”的摩擦声。她还是不敢自杀,不想自杀。万一呢,若有万一呢?她听话懂事,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哪怕是赐婚也不是自愿要当太子妃的,又何至于死呢?可现在躺在悬崖下奄奄一息的是她,险些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是她,险些被人派凶残忍杀害的她。林元瑾闭上眼,感觉神志几乎要脱离这具残破的身躯,好像有个浑身是血的人在意识中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哭着她的不幸与命途多舛。罢了。也不是第一次被放弃了。疲倦感如潮水涌上,连痛觉都开始变得模糊。雨水几乎要带走林元瑾身上所剩无几的温度。冰冷的触感不断湮没她的知觉,牵引着她迷茫的意识,后脑勺的位置如受击打,格外沉重,好似有重锚拖着她往下坠,直至落入漆黑的夜晚。雨声渐大,呼吸声渐弱,轻轻一拂,被风刮走。蓦然,湿润的地上传来极浅的脚步声。若不是紧贴着地面,几乎感觉不到。林元瑾心脏猛地一跳,如濒死之时在耳畔敲响的幻觉般的鼓声,提醒着她时辰未到。陌生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弱不可闻的呼吸,脚步一顿,转向她的方向,直到走到她面前蹲下。
她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凉意。林元瑾困倦得感觉眼皮和下眼黏在了一起,摩擦间都要能拉出胶丝,还是艰难地睁开眼,满是血丝的眼里映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影。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纤瘦的轮廓,似是年岁不大。这人是也来杀她的吗?林元瑾空洞地望着他,心中涌出难过,又有种奇异的庆幸。反正再如何也不会比现在糟了。林元瑾颤抖着挪动满是血痕的手腕,几乎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忍住如身子骨散架的痛苦,无比艰难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少年的腕骨,张开嘴,嗓子沙哑如破锣:“可以救我吗?”她手上已经没了知觉,只能用自以为最大的力气抓住眼前的人祈求。眼前人上下扫视着她,似乎在确认着她的身份。林元瑾已然用尽一切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腕,眼里不受控地猛然涌出了热意,像是要哭尽了两世的难过,声音轻却极其清晰,每一个字都透着撕心裂肺般的苦痛:“求你…”她疯了吗?或许是。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我会听话的,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能多活一天也好。她真的,并不想就此死去,她还想替她枉死的友亲报仇。她死不瞑目。少年垂下眸,与林元瑾对视。林元瑾身陷绝境迸发的纯粹求生欲,抓着他的手腕如抓着悬崖上的最后一根蛛丝,失神的眼中映出他的模样。冰冷的雨水顺着少年的脸颊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