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到崔皇后面前,崔皇后才如梦初醒,慌忙拉住他的手,担忧至极:“玠儿,怎么回事?!”“你身体有恙?都几个月了,怎么不与母后说?”崔皇后实在不信方才他看似合情合理的话,“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事?”“府中的太医是谁,他到底管不管用?!”“娘娘。”少年的一声如泠泠泉珠飞溅,打断了她情急之下一连串堪称咄咄逼人的话。在皇后怔愣的目光中,崔夷玉将手从她手中拿出,漆黑的眼眸幽深平静,周身的气质如面具般剥落,温和与清贵渐消,乍然露出了其下的死寂与刀尖般的锋利。他不是太子周玠!崔皇后猛然站起,睁大眼眸,面前的桌子被她起身时的动作掀倒,盘子杯子滚落碎了一地。“是你?”崔皇后眼神陡变,难以置信地望着崔夷玉,下意识压低声音,“怎么会是你?!”“玠儿到底怎么了!他怎么敢让你面见圣上的?”“太子体虚,但并无重病重伤,娘娘不必担忧。”崔夷玉从容地开口,“奉太子之命,昨日醮戒也是属下。”他昨日已经独自面见过皇帝了。崔皇后斥责:“人都不能出门了,到底是什么病,你给本宫说清楚!”“属下不知。”崔夷玉平淡地回。“什么?”崔皇后满目荒谬,看着崔夷玉闭口不言,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只是这只会让她更焦急,“皇帝都怀疑到头上来了,必然是朝中有大臣问了,外人都知道了,你我还不知!”“你是我崔家养大的刀子,如今竟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崔夷玉一掀衣袍,跪在地上,眼睫垂下如阴翳:“殿下与太医房中问诊,无不屏退旁人,属下无从得知。”更不敢知晓。寂静弥漫在空气之中,他也感觉到肩背之上如针扎般的视线。崔皇后凝视着下方少年,逐渐回味起来。刚才宴席上的一幕幕在脑中滑过。崔夷玉演得很好,堪称天衣无缝,将她这个亲生母亲也骗了过去,更遑论皇嗣不少的皇帝,初初成婚的林元瑾。他刚刚说醮戒是他,只怕远不止如此。“昨日成婚,也是你去的?”崔皇后凤眸微眯,意味深长地问。“是。”崔夷玉恭敬地答,似只是在完成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任务,“晚间太子身子尚好,与太子妃共入洞房,今晨离去,换属下进宫。”崔皇后审视着看着阶下少年的目光像在看一把稍钝的刀。他方才在殿中当着皇帝的面与太子妃的那一出戏没问题,做得很好。但问题就是做得太好了。那是她亲子的太子妃。“你做得很好,太子既想瞒你,你便也不必查了。”崔皇后缓和下神色,又变回往日的温和,轻描淡写地笑着说,“稍后你替本宫送一封信吧。”这个年岁的少年与孩童不同,哪怕去了势,身形和面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说谎清池边,摆满各色菊花。“太子妃殿下,这是新到的绿菊,您可喜欢?”嬷嬷引着路,眉开眼笑地介绍着一盆盆盛放的花。“好看。”林元瑾笑着说,视线扫过眼前的花,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皇帝都知晓了太子数月内频繁请太医,崔皇后那模样却像完全不知,昨日林元瑾见太子模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不知太子患的病是不稳定,还是见不得光了。到底是什么病,让太子连觐见帝后都要让替身来呢?“臣女崔辛夷参见太子妃殿下。”一个女声在一侧响起。林元瑾的思路蓦然被打断,侧过身来,看见花丛之中行礼的女子梳着少女发式,一张姣美鹅蛋脸,凤眼挺鼻,虽然微垂着头,脊背却挺直。模样与崔皇后有几分相似。“请起。”林元瑾眉眼弯如新月,眸光澄澈,没有半分敌意与阴霾,笑着问道,“你寻我可是有事?”她当然知道崔辛夷是谁。崔辛夷乃皇后侄女,崔家嫡长女,曾任过公主伴读,打小便与太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在皇帝赐婚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崔辛夷会是太子正妃。想必旨意一下,她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实在失礼,臣女…只是想见见太子哥哥的正妃是怎样的。”崔辛夷抬起头,眸中情绪万千,看着林元瑾的眼里依稀有泪光,“你和你长姊很不一样。”也和传闻中不太一样。若是林琟音当了太子妃,只怕没两句就要抬着下巴和她唇枪齿战起来了。“臣女不敢与殿下争辉,只愿在太子哥哥身边相伴,有一席之地便可。”崔辛夷咬紧牙关,说着就跪了下去。
她别无她法才来寻的林元瑾。方才的宴席她躲在一侧,自然听到了姑母想立她为太子侧妃的话被皇帝驳斥了。林元瑾意外地睁大了眼,实在不习惯同龄之人向她行如此大礼,手一挥,立刻让旁边的宫女将崔辛夷拉起来,却一下子没拉动。“我并非想阻碍你愿望,也不在意东宫会不会多一两个女子。”林元瑾手抵着下巴,眸光为难,苦恼地说,“可此事不由我做主啊。”崔辛夷浑身一滞,挣扎的力一松,这才被拉着起了身,迷茫地望着她:“你不喜欢太子哥哥吗?他身边多一个女人也不在意?”树木郁郁葱葱,假山林立,其后有一少年的身影蓦然顿住,抬手阻碍了身后人,只停在原地垂眸静静听着前方动静。“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林元瑾反问,笑着说道,“我如今为太子妃,就要履太子妃之责,是也不是?”宫里处处是眼线,她不喜欢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啊。“你主动走到我面前,不遮不掩,大方得体,你若入了东宫,想比也不会因攀比嫉妒之心谋害于我。相比旁人,我喜欢你,便更愿你入宫。”这件事上她的意见不重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