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瑾的轻松并非是她真的看开了想通了准备和世俗和解了,只不过早早想好了结局所以如释重负。崔夷玉蓦然回想起他跳下悬崖救下林元瑾,她的求生意志也是在他追下来之后才产生的。她早就没有那么想活了。沉重的雨水滑过他的耳廓、脸颊乃至脖颈,浸湿了紧紧绑在身上散发着药香的布条,落进了雨珠的的眼眶泛红发涩,心中又怒又悲,起伏不定。温暖的屋内。太子先是一怔,目光狐疑地向下挪,却在半路上一凝,如同掩饰般看向了一侧的床帏。他沉默着,似是思索又似在感受,哪怕再努力掩饰,也难免泄出了几分惊疑不定。明显有些事超出了他的预料。“殿下?”林元瑾小声地开口。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怔神的太子扯了回来。躺在床上的太子妃还是年少,床帏间都透着浅淡的馨香,如瀑的黑发似绫罗般披散,皎白的颊上透着些绯,眸中还怀着盈盈水色,青涩却动人心弦。比之旁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子压下心中的烦躁,身体却冷静的不同寻常,最终无比窝火地重新站到了床下。他对上林元瑾困惑的目光,浑身僵着又重新穿上了衣服,脸色青红交接似强撑着体面,装作无事地嗤笑了声:“太子妃若不愿便罢了,孤也不是非你不可,要不顾体面地强要了你。”……?林元瑾顿了顿,都要摸到被褥下匕首的手也停下,觉得自己好像没说过这话,目光带着探寻的钩子在太子身上来回扫视。太子如同骤然被冒犯,拉了拉还有些松垮的衣裳,站下床冷冷地盯着她:“如今你言语有失,顾及父皇叮嘱,孤也不同你计较。”“关你三日禁闭,等妾室进门,你知错了再出来吧。”说罢,太子抬首迈着大步,器宇轩昂地朝门外走去。可在林元瑾眼里却怎么看怎么狼狈。门外是人慌忙的给太子撑起伞的动静。门内是一片诡异的寂静。林元瑾缓缓坐起身,思索地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半湿的发丝滑落在肩后,沾湿了外裳。她并没有说出能冒犯太子之言,太子也没接收到任何其他的讯息,却在刚脱下衣服的时候突然展现了一连串奇怪的情态然后停下了。是什么能让一个男人突然停下再若无其事地离开。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就在林元瑾感慨着计划被打乱,觉得无聊的时候,一侧传来了雨水放肆地滴落在地面上的声响。还未等林元瑾转过头,她的肩膀就被猛地抓住往后一按,压在了床上。林元瑾睁大了眼。一滴又一滴的雨滴顺着面前少年紧贴在脸上的发丝、下巴、乃至睫毛,落到了她的身上。“你疯了?!”少年的身上还透着秋雨的寒气,抓着林元瑾肩膀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在恐惧又在发怒,生涩的声音无比喑哑,“太子妃!”他又在唤她太子妃了。林元瑾缓缓地眨了眨眼,抬起手用手心捧住了崔夷玉的脸颊,感受着手下凉到冻人的体温。她本来可以安抚崔夷玉,说她没事,说崔夷玉误会了。可崔夷玉那么细心,在房外一定看到了她的动作,她的解释不过是苍白的敷衍和欺骗。所以……“是的。”林元瑾扬起一个单纯的笑容。“我不想当他的太子妃,反正继续活着也不过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不如一了百了,大家都死了,图个干脆利落。”她说着,将崔夷玉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直至鼻尖相抵,瞳仁相对。“他死了,你就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了。” 亲吻寒风打得窗户匡匡响。冰冷的雨顺着风落进屋里,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印记。床榻之上,两人无声地对峙,空气都绷紧了弦。崔夷玉定定盯着近在咫尺的林元瑾,看清了她眼底的无可转圜,分明脆弱到能被夜风摧折的人,心性反而顽固到无可救药。他是无法说服林元瑾的。在悬崖下生死相依的时候不行,现在更不可能。崔夷玉最终伸手抱住了林元瑾,喉咙喑哑,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如果我来做太子,你还是太子妃。”
“你愿意活下去吗?”或许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崔夷玉已经顾不上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衣服,只是紧紧地抱着林元瑾,好似生怕她离去。林元瑾睁大了眼,手搭在他紧绷的脊背上,不知他在外面淋了多少雨,冰冰凉的水珠不断坠到她的身上,紧贴着她的身躯却火热如阳。他答应了。可不知为什么,林元瑾只是高兴了一下,很快就落了回去。她的眼前不自觉地蒙上一层水雾,鼻尖泛红,嘴角却还是扬了起来,轻声说:“夷玉,对不起,但我不是在用性命逼你。”崔夷玉浑身一僵,听着林元瑾就在他耳畔轻轻地开口,热息仿佛要侵蚀他的意识。“你也不必为我的离去而难过,说不定我一闭眼,就‘回去’了。”林元瑾说着,仿佛在安慰。“你没有逼我。”崔夷玉冷硬地打断了林元瑾的自述,也知道她在说什么。哪怕林元瑾所说的是真的,可崔夷玉所能眼见的事实,就是林元瑾死去了,她的存在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崔夷玉没有办法接受。“我是自愿的。”崔夷玉吸了吸气,稍微推开,骨节分明的手捧住林元瑾的脸,直勾勾地看她的眼睛,“我会除掉他,除掉于你有害之人。”“我会成为太子,而你是我的太子妃。”“我们一起活下去。”林元瑾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明明衣衫狼藉,身上混杂着青草和雨水的湿香,苍白的脸上隐见青筋,还充斥着血丝的眼眸里却透着无与伦比的韧劲。好似无形中挣脱了枷锁,原本骨子里的锐利刺穿了壁垒,毫不掩饰的凛冽残忍却透着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