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半个钟头过去了,屋里安静的诡异。原本媚眼如丝的姑娘们眼睛都要抽筋了,脸上的笑容透着些微妙,她们干这行久了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忌讳。不管心中如何质疑,脸上都不能表露出分毫怀疑,不然就会刺痛他们高傲的自尊心。花楼里的药和熏香掺了不知多少助兴的药物,多年以来连木质的墙和窗都要熏入味了,也没见提起眼前这人半点兴致。多半是废了。可眼前的摊子不得不收拾,眼见这位看着就来头不小的客人压抑着怒火,其中一个身子小巧的姑娘怜惜姊妹们今日只怕又要受苦,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家们身子卑贱,没什么能耐,扰了贵客兴致。”“只是奴家听说,近日里隔壁坊间传闻,南风馆收了位民俗老医的方子,有活血化障、龙精虎猛之效。”太子眼珠一动,盯着她,似乎在示意她说下去。若这妓子直接拿出这方子,太子绝不信,可她说的是其他楼里的传言,花楼之间同市井商贾一样竞争残酷,若非万一,她绝不会将客人往其他楼引。这传言只怕确有其事。“你可见过?”太子追问。“奴家不过听说,何曾见过这等药方?传闻也说南风馆将这方子当镇楼之宝,千金难得,多少商贾想窥其功效而不得。”姑娘低声说,“奴家也是见贵人气质高华,绝非常人,才敢私自与您一说。”“妈妈若是知道了,定是要罚我们的。”太子眼神递向另一边守着的暗卫,让他下楼坊间探问此药。姑娘们屏气慑息、踧踖不安地排跪在地上,看着太子的侍从领命离开,没一会儿就翻窗回来回报,阐明确有此事,才半是松了口气。“好。”太子起身,将赏钱掷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转身,“今日之事莫要说出去。”说罢就快速从后门离开了。房里只剩姑娘们拿着钱财,抱头痛哭,庆幸捡回了半条命。太子则趁夜色,在暗卫的指引下快步来到了南风馆,等看到倚在门口、雌雄难辨,却有股异样妩媚的男子朝他看过来,太子的步伐猛地一停。他这才想起来南风馆是什么地方,脸色一黑。皇帝禁制官员权贵狎妓,世家便兴起了蓄养娈童之风,这才有了南风馆的存在。“您也是来求药的吧?”那男子若有所思地扫视了眼太子,眼里满是了然,像是已见过了无数这样的来客,也没多言,只是转过了身,如早有预料般抬了抬手,“您请进来吧,这药只卖有缘人,可不是都能拿到的。”太子目露疑惑,扫视了下跟随自己的暗卫,嫌恶地忽略掉四下的男人,迳直往里走去。他倒要见识见识这奇药究竟是何物。夜已深。直至凌晨,太子才从南风馆里走出来。他衣衫未乱,身上浓烈的药味却被更重的甜腻的熏香味压住了,袖下拿着一提药,步伐相比出府时从容稳健了许多,浑身透着股笃定。在经过正房的路上,太子突然听到了一道尖锐的鸟鸣,扰得他眉头一皱:“什么动静?”暗卫听声,答道:“是陛下赏赐给太子妃解闷的鹦鹉,您前日带去的那只。”他?……是那替身吧。“聒噪。”太子眼神一冷,捏着药的手攒紧,大步地朝净清苑走去。他会在崔辛夷入府前治好这病症,再除掉所有碍眼之人。虽不打算让崔氏怀上皇嗣,以制皇权,但不妨碍他利用崔氏争得帝位。暗卫护在太子身侧,来去匆匆。无人注意到屋檐死角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少年宛若幽魂、悄无声息地坐直身,膝盖点地,静静地俯视着太子的离去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场既定的戏码。等人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崔夷玉又看向了府邸的另一侧角落。有几个隐蔽的外来身影如同踩点般在刺探着太子府四周的情况。他认得这些人。在秋狩中逃离的那部分异国刺客。多半是想报同伴被杀之仇潜入了京城,想刺杀太子。崔夷玉微眯起眼,看着他们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多了几分思量。他收回视线,脚勾着房檐上的翘起,倒挂金钩,左手扶着窗沿,灵活地落回地面,没发出半点声响。右手夹着一支桂花枝,细小的金色花瓣簇拥成团,在绿叶中宛如碎金,散发着浅淡的芬芳。崔夷玉的身上还沾着夜间的寒露,伸出手,静静地将花枝放到桌上就准备离开。只是没想到花枝刚放下,他的手腕就被倏地握住了。房里的人一声不吭,却未曾松开她莹白如玉的手。可这个时辰太子妃早该睡了。
崔夷玉侧过身,就看到林元瑾黑发披散在身后,身上只穿着里衣,肩上还站着那只精神过了头、恨不能在半夜高歌一曲的鹦鹉。鹦鹉圆滚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崔夷玉,仿佛在盯着宿敌,可实在聪明,只贴着林元瑾的脖子没叫唤。两人对视,都没开口说话。只是一人在窗外,一人在房内,却仿佛隔了一道浩瀚银河。林元瑾用空着的那只手打开梳妆台的隔层,从里面拿出了几张透着浅淡香味的花笺。看墨迹似是不同时刻写下来的。 纳妾今日大吉。崔辛夷身着喜袍坐在妆台前。镜中的自己雪肤绯面,眉眼间满是喜色。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更遑论是嫁给她自小便心慕的太子哥哥。崔母坐在她的身旁,温柔地与她说着婚内的细则。嫁予太子不同于旁人,更何况她进门不过是个才人,今虽无侧妃,但尚有个深得皇宠的太子妃。“你进了府莫要急着与旁的人争锋,如今府里人不多,你要尽早生个皇儿出来。”崔母拉着崔辛夷的手,说道,“不过若有人想害你,你也不许怕,你背后是崔氏,无人敢看轻了你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