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殿下。”宋姑姑跪下,深深地行了个礼。“姑姑请起。”崔夷玉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却因为使不上力拿着茶杯的手腕抖了抖。解体内之毒的药有副作用,便是时不时会失力,对于权贵没什么,但对于自小便靠武力为生的崔夷玉而言,无异于折断他的生存能力,格外可怖。但崔夷玉实在怕林元瑾担心,半点不敢透露给她。可宋姑姑站起身,却并没有坐到一侧,只是站着定定地望着崔夷玉,仿佛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模样。少年气度清贵,长相精致如画,眉眼似皇后那般微微上扬,嘴唇薄润,许是因这些时日大病了一场,衣服搭在他身上更显得纤薄。就外貌而言,与过往的太子几乎分不出区别。他虽模样病弱,身上却透着股不惧风雨的从容。理论上来说,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双子,都不会相像到宛如镜面反射,更何况不是。他一定受了很多苦。“怎么了?”崔夷玉注意到宋姑姑不同寻常的视线,困惑地掀起眼,淡的眸光像无波澜的静水。“奴婢为送信而来。”宋姑姑敛下眸,将信递了出去。崔夷玉接过信打开,就看到里面皇后的字迹稍显凌乱。大致意思是宫中有变,若有线索让他速速回信,若是没有则以身代太子,随机应变,将太子转移到京中其他府邸,莫要被皇帝发现。“孤知晓了。”崔夷玉看完便折起来,点了点头,轻声说,“孤无字可回,宋姑姑若是无别的事便回去吧。”宋姑姑躬了躬身,转身就走。等走到快门口的时候,宋姑姑又蓦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就看到他正蹙着眉握着茶杯,好似为难。“殿下。”宋姑姑顿了顿,重新抬起眼,直直地望向崔夷玉,仿佛试图从他的面容中窥见些身影,定了定神。“奴婢知您对太子妃殿下情深义重。”崔夷玉一怔,眼见宋姑姑恭敬的眼神里泄出了些不甘。“奴婢想与您做笔交易。” 合谋“交易。”崔夷玉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放下手中的茶杯。“姑姑是以什么身份与孤交易呢?”“知情者。”宋姑姑盯着崔夷玉,字字清晰地说,“奴婢自小便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娘娘虽不是事事说与奴婢听,但奴婢不聋不哑,大大小小知晓了不少事。”“如果奴婢没猜错,您不是太子殿下吧?”“……”崔夷玉蓦然掀起眸,直视着宋姑姑。猜?“奴婢知晓此话突然,但奴婢其实也是在前些时才隐隐察觉的。”宋姑姑没等崔夷玉开口,只顺着说道,“若奴婢没猜错,裴氏指明太子绝嗣之事确有其事。”这假太子便时不时与皇后在宫中密谈。在此之前,太子与皇后叙话时虽也有屏退下人,却也不像是那些时一样生怕飞虫听到一般严密。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会不自觉地去注意皇后的异样。宋姑姑十几年如一日地陪伴着皇后,怎会不知皇后的焦躁。可她最初也没往替身的方向想。宋姑姑知晓崔氏蓄养暗卫,也只以为是个易容缩骨的暗卫暂时代替了太子,却未曾想过这暗卫能过太医验身这一步。日积月累,加上皇后对宋姑姑没那么设防,对待替身的态度和对待真太子的态度难免不一。一个女人看自己亲儿的目光和看一个物件儿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无数的琐碎细节让宋姑姑不得不开始大胆假设。这是个和太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这件事恐怖到令人不寒而栗。宋姑姑不敢细想,她已经吃尽了知道的太多的亏,只继续装作不知道便可以压抑下心底的思绪。她不敢和皇后提出宫,却有个自小熟识的、两情相悦的竹马。宋姑姑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皇后不会放任她活着出宫不小心变成自己的把柄,可这不影响她心中渺小的愿望。只要活得久了,总会有希望的。——直至皇后亲手下令杀了她的竹马。就像皇后以前杀的无数个人一样,人命在她随意而迁怒的一句吩咐中化作皑皑白骨。
宋姑姑苦苦压抑着自己的崩溃,却连出宫探望一眼都做不到,她怕引起皇后的怀疑,也怕她有心上人的事被皇后察觉之后斥责她心怀私心,放浪不检点。庞然的无力与绝望淹没了她,她不想余生都被困在这看似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困在皇后身侧再无指望。宋姑姑绝望之中,将目光投向了林元瑾。这个能让无情无欲的暗卫替身动了真心、不惜为了她跳崖冒险,还对她的心上人心怀善意的太子妃。宋姑姑终于开始去细想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她最大的筹码便是皇后的信任与她多年以来对皇后的了解。只要能报仇。“您若是奴婢想的人,如今应当比太子殿下大一两岁。”宋姑姑这般说,如同赌博般看着崔夷玉。“年岁我记得不清。”崔夷玉平淡地说,也没反驳宋姑姑。他早便与林元瑾讨论过宋姑姑的事,今日也是特意等着她来。要看似正常地处理掉皇后何其之难,最简单的也是策反她身边得她信赖之人。没成想皇后主动将把柄递了出来。“太子的模样肖似皇后娘娘,反倒不肖皇帝。”宋姑姑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您也是,您乍一看肖似皇后,实则像的,可能是她的孪生妹妹。”孪生妹妹?!崔夷玉蓦然皱起眉,他只知崔氏嫡出的兄妹,可完全没听说过皇后底下还有个妹妹。多子多福,双生乃吉兆。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您不知晓是因为她死了有十几年,死因也不光彩,哪怕是崔家中稍有了解死因的仆从也都被皇后灭口,瞒了下来。”自皇后入宫之后,再也没人提家中不光彩的污点。这么多年过去,世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