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对方勾起一抹笑,一字一顿道:“干……,肯定行。”
等放完了炮,有数位老人和几个年轻的渔女唱跳着丰收之舞,歌舞声中,吏员又递给了程岩一把系着红绸的镰刀。
原本按照县令的计划,应该由程岩来割第一刀,但程岩却把镰刀交给了一旁的百川村村长,他认真道:“这些海水稻是由你们辛苦劳作,日夜呵护而长成,如今,也正该由你们来完成丰收的仪式。”
村长一怔,下意识接过,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抢了同知大人的风头,正想推拒,又听程岩催促道:“村长,请吧。”
这一回,村长不敢不听。
他提着镰刀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紧张得脑子空白一片,只得木然地走入田间,凭着本能完成了收割的动作。
可等他一刀割下,心里突然就踏实了,就像饥荒时找到了一棵繁茂的果子树,又像自家婆娘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儿子。
那不仅仅是满足,更是希望。
程岩心尖一颤,微微偏过头,“倒还成我的不是了?”
庄思宜一本正经:“自然,你要对我负责。”
程岩默默看他,也不说话,他知道庄思宜肯定还有后半句,果然,就听对方压低声音:“你想不想试试走马观花?”
“什么?”程岩懵了下。
庄思宜闷笑两声,凑在程岩耳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后者面上却渐渐浮上红晕。
前生加上今生前八年,程岩的确欲望浅淡,即便他喜欢庄思宜时,也未曾生出那方面的绮念,他不敢想。
程岩一直认为自己有慧根,可以修佛,可自从跟庄思宜好上以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误解?因为只要庄思宜一靠近,他就总想做点儿亲密的事,不过大多时候都出于面子忍着。偏偏庄思宜又常有“奇思妙想”,每每让他又是羞臊又是心动,就比如此刻,对方一说,他就忍不住脑补了,浑身也跟着燥热起来……
良久,一位老农颤声道:“大人,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程岩当然有夸张与煽动的成分,但他此时却道:“只要有毅力恒心,能坚持不懈,就一定会成真。”
“那、那我们岂不是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老农踟躇地补充了一句。
程岩微微一笑,重重点了点头,“若海水稻真能够大范围种植,不止你们,大安所有的百姓,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下一刻,老农的泪水已夺眶而出,洗净了他原本浑浊的眼睛——如果能早一点发现这种稻谷,他也不用因为养不起而被迫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只希望后来的人,再不用受这种煎熬。
老人干脆利索地跪下,激动高呼道:“拜谢青天大老爷!”
他身后,千余百姓跟着跪倒,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拜谢——青天大老爷!”
在百姓们心中,他们不管程岩是哪里的官,官位又有多高,只要能为他们找到生存的路,能让他们安稳地过日子,就是他们头顶上一片青天!
“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
程岩一直难以习惯这样的场面,忙跟县令使了个眼色,可那县令竟也跟着人群跪倒了……
程岩无奈,好说歹说劝了又劝,终于安抚了一众百姓。
等众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程岩便示意县令上前,后者知道——该收稻了!
由于今日之事意义非凡,县令早已安排好一应流程。
只见一吏员提着串鞭炮小跑而来,拘谨地将火折子交给程岩,请程岩点燃引线。
很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程岩捂着耳朵,隔着火硝的烟尘静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庄思宜,而对方也正望着他。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海晏河清,时和岁丰,他们都不曾忘记。
历朝历代,万世传说,也从未有过!
程岩并不知百姓所想,他的目光滑过人群,最终锁定在庄思宜身上。
尽管他们只能隔着人海遥遥相望,但这一刻,程岩相信庄思宜必与他同心同情。因为这几百株海水稻的成功,就意味着大安四千万亩的盐碱地和滩涂有了可用的价值,若一亩地按照较低产量一石粮来计算,那就是四千万石粮,每年足足能养活一千万人口!
整整一千万!大安总人口也不过一亿多!
程岩忍住胸中激荡,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半年前,知府大人曾带领本官与诸位乡亲们在此片滩涂荒地种下了稻苗,半年中,本官无时无刻不在记挂,希望金秋之时,这些幼苗能够长成连荡稻田,结出粒粒真珠。如今,丰收时节已至,尽管稻苗十不存一,但终究有存活之数。只要存活一株,我们就有希望找到最正确的培植之法!一代人不成就两代,两代人不成就三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终有一日,这片荒地将碧浪延绵,稻香千里,漠漠沧海变桑田!”
他一口气说完,场面却寂静无声。
咳,他也是个身心健康的成年男子,对这种事有好奇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