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手将原子笔扎进那男人的脖子里。所长反应及时拦住她,整支笔却也进入了一小截,她做过田间粗活力气一直很大。
男人捂住脖子,妇女破口大骂,急救车发出刺耳的尖锐叫声开进派出所大院。所长制住孟嫮宜,神色复杂,怒火中烧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庆幸的轻松。有年轻警官过来呵斥她,“你有没有良心?小小年纪就敢行凶?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男人凶相毕露,血从手指缝里一路流下来染红了蓝色的工作服,“你这个作死的贱丫头,等我好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孟嫮宜异常冷静,“我户口本上不满十三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尽管来找我,恭候大驾。”
男人被她气定神闲的话说得一愣,如果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约就是这么回事了,谁能知道一个连亲人都没有的小姑娘疯狂起来会做什么?尤其她还拿着法律的免死金牌。
最终不了了之,她既承担不了刑事责任也负担不起民事赔偿,那男人自知心有不轨,只得恨恨败走。
所长抽烟越来越凶,他值班都要时不时让人去会议室看一下她在不在,可她一直都乖的让人心疼。除却吃饭和上洗手间外,她基本不离开那里一步。可自有女警看她可怜带了几件旧衣服后,她照单全收感恩戴德,打水扫地泡茶帮忙跑腿买东西,滂沱大雨或是台风过境都无怨言。这时的她,又识时务地让人不忍。
最终还是老实巴交的警官周为民将她收养,起初是领导分配下来的任务,后来心肠好也算得真心待她,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来让她上学,学费全免生活费学校自愿减半。
周为民在领养了孟嫮宜一年半后老来得子,已经四十的男人抱着发妻在医院的候诊室号啕大哭,然而老天不知怎么想的,她妻子在怀孕时回娘家受了风寒,听信村里老人的偏方治感冒结果胎儿在肚子里缺氧伤了脑,不足八个月就剖腹取出来。保温箱住了两个月才接回家,护理不当弄出来个捂热综合症差点送了性命。在花钱如流水加外债累累后,总算是一切转好。
家庭财政陷入危机,还要供应奶粉尿不湿,孟嫮宜在深秋的傍晚躺在屋顶想了一晚,第二天不再去学校而是开始帮着周为民的老婆卖水果补贴家用。
她负责天未亮就蹬着三轮车去十几公里外的水果市场进货,然后运回来支摊子摆好。将近7点周为民的妻子会抱着还在襁褓的男孩儿留留给她送个馒头,关照几句再待一会儿就回去收拾家务洗洗衣服,做好午饭再过来,一边逗孩子一边帮着过秤收钱。晚上太冷的时候会早点回去,孟嫮宜自己看到九点钟,收摊子回家。
周为民的同事们都会过来买点水果关照一下,所长抽着烟挑最贵的红富士,声音因为常年抽烟薰哑了,他问,“苦不苦?”
“比起以前的生活而言他们对我很好了。”孟嫮宜一边从三轮车里搬出一箱橙子一边笑着回答道:“不苦。”
真的不苦吗?她也不过15岁而已。只是命运自她出世就未曾温柔对待过她,百般折磨与折辱,她说苦又如何呢?
电话陷入长久沉默后,孟嫮宜轻笑道:“你知道的,我的基础很差,二元一次方程也解不好,更不要提你最拿手的奥数和化学,我甚至都看不懂。那次大雪封路业城甚至发出橙色预警,我约了补习老师在学校见面,他没来你来了,我问你在全国大赛上拿了什么奖,不是我记不清,而是于那时无知的我而言根本不懂。我只懂得我对你的羡慕是真实的,嫉妒也是真实的。我当时就在想,这个男生怎么长得好看学习还能这么优秀呢?”
“你那时居然觉得我好看?还觉得优秀?你在关注我?”陆徽因凌晨透过电波跨越半个城市听到能孟嫮宜回忆过去的这番话,心口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起来。“为什么不找我补习呢?整个班级过大半的人给你讲过题,唯有我,一次也没有过。你知道我有多介意这件事吗?每次听到你对着题目叹气我都会靠在你的桌子上,等你用手指戳一戳我的背,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这道题。可你一次都没有。为什么?难道那时候的陆徽因这么让你讨厌吗?”
“讨厌啊,简直不给人活路。那时做梦都是白卷,吓醒了就爬起来刷题。起初是硬撑着不睡,后来一点一点接近目标又怎敢睡?到现在是不睡成了习惯,喝点牛奶等着太阳冲破最黑的天幕,很美。”
“一点也不美,它摧毁了你的睡眠系统。”陆徽因现在恨不得揍她当年的家庭教师,这简直本末倒置饮鸠止渴,追求短时间内大幅提高成绩而牺牲睡眠,并不值得。“如果当年是我陪你复习我一定不会这么做,我会再等你一年,一起高考。为什么你一次都没和我提起过?”
“为什么呢?因为卑微的自尊心啊,怕你看到题目觉得我很蠢,也怕你没有耐心。”孟嫮宜轻笑,她没说出口的更怕,是怕自己接近你会被你吸引。
长久待在黑暗里的人如何会不向往光明呢?你这么美好又阳光,没经过世事险恶,我怕自己会玷污你,也怕发现你和我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与其如此还不如远观,古人说的好,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