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忘了我们学校新建校舍的功德碑吧,上面第一个姓氏就是乔。”
“这,我好像听说过了。乔翔的妈妈在开学报到那天找过班导呢,说了,若这个学期学校不能让乔翔摘掉倒数第一的帽子,或是自己的儿子不能考上一流高中的话,要学校负什么连带责任的——”
“唉,说来就是有钱呗。不然,乔翔怎么能以倒数第一的成绩,在初三安插入我们这个全级最好的班里。”
话题一下子扯远了。有钱没钱,向来是人们争论不休的话题。不管是大人,还是这些未踏入社会的学生。
提及有钱有权的学生,位于市东边的实验中学向来被人们津津乐道。因为那里的初中部是内招,即是从机关小学里面直接挑选优秀的学生;高中部虽有对外招生,然里面的大部分学生还是高干子弟。
据流传的小道消息称,实验中学高中部的学生要么准备一毕业就出国留学,要么直接保送重点大学,很少有考不上大学的。
考究其中的缘故,一方面是实验中学的师资力量雄厚,只要愿意上进的学生能得到最好的栽培;另一方面,对于无药可救的差生,老师则会跟学生家长商谈,用其它的方式解决问题。说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怕一个小小的升学?
双重保证,实验中学自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全省重点中学。它近乎百分百的升学率,无比优异的学生群,以至当人们在街上看到实验中学的校服,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叹。
“让乔伯母资助乔翔直接进实验中学好了。反正,实验中学每年都有收一些赞助生。”
“并不是有钱就能进实验中学的。要‘很有钱’才行,听说一个学生的赞助费都是以万计算。而且,还要排队。”
“你们说,乔翔会排在第几位?”
“该不会也是倒数第一吧。”
大家一阵哄堂大笑。有人不忘小心地望望门口,掩住课室门。大伙儿又是一阵笑个不停。
最终,大家七嘴八舌,也没能为许知敏想出个折衷的法子。而乔翔一天不见人影,放学前,班导吩咐许知敏把开学第二天发的新课本送到新同桌家。
许知敏向班长要了乔家的地址,骑着单车带上乔翔的课本前去乔家。赶到乔家,却发现人去楼空。一问邻居,才知乔翔于寒假时搬了家。
望望表,快夜七点了。
得到乔翔的新住址,竟是位于市东,离她所在的市西南辕北辙,路途遥远。由是弃了自行车,换乘坐公共汽车。
这会儿的天气,春姗姗来迟,冬寒余韵未除。
许知敏手提那沉甸甸的一捆书追着公车跑。
幸好遇到了个好心的司机,从车前镜里看见她,停下车子等了她会儿。
匆匆忙忙跳上公车,抓住扶手,往投币箱投钱时,纸钞黏住了湿漉漉的手掌心。许知敏脸蛋微红,将手暗地往大衣上蹭了蹭,小心瞄了瞄车厢里,仅有几位乘客分散坐着。
于是寻了个靠后的位子,抱着书坐下,边慢慢解下颈上的围巾和校服上衣的第一颗扣子,释放出口气。
车子停靠了两个站后,有乘客下车,没人上车。这个时间段,正是晚餐时光。许知敏感觉又饿又疲。为了分解饥饿的注意力,她抽出了课本翻翻解闷。车轮一个颠簸,手里的书掉落于地,顺着脚下的铁车皮滑到了斜对面的乘客脚下。
她赶紧走过去捡起,抬头,见眼前的衣服有点熟眼。一寻思,好像是实验高中的校服。
实验高中,记得今早才和班里的同学热论过这个话题。许知敏不由起了些许好奇,走回自己的座位时,又禁不住朝那位乘客望了一眼。
车窗外的路灯白亮亮地打在大男孩的校服上,映出庄重的深褐色。许知敏心里轻呼:没错了。
全市十五所中学的校服,唯独实验中学的校服大胆地采用了红色系。女生的冬季校服是古典大方的庄红,夏日的短裙则透着鲜艳的玫瑰红娇美;男生的校服同样采纳了古代贵族的褐红,浅褐毛衣配深色外套,新潮的翻领设计,流露的是一种尊贵的朝气。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十六七岁的少年半斜靠在窗傍,一手捧着本书,借着车厢天花板上微黄的灯光静静地翻阅。他的头微垂,一边被暗影遮盖,许知敏只能勉强看到他小半张侧脸。在她的眼里,他的头发看起来有点自然卷,鼻子很直很挺很漂亮,睫毛长长,嘴唇微薄。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使得他的皮肤略呈古铜色。
总体而言,这个男生长得不难看,而且把身上的校服衬出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银色的月华缀落在他胸前学生卡的两个墨色的字上,叫做——墨深?
车忽然拐弯,一阵风拂来,掠去了少年额前长长的刘海,露出他一双深色的瞳子。她一时怔住,未能避开它们。
四目交接,许知敏感觉对方的眼睛犹如这飘打在她脸颊上的风,淡淡的,有点冷。她的手,不由地摸住旁边的扶手。
【他知道我在看他,而且也一样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