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干脆辞了这职位,住在冰泉谷得了。”
言泓并不答话。
“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在盘算着成家?真有的话,你一定不能瞒着我,成婚之后,我得替言希喝一盏媳妇敬的茶。”
言泓投去冰冷的一瞥,如雪山上滴下来的水。
入尘道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无奈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一点,真是得了言希的真传。你看看出云这孩子,脸色比苦瓜还苦。”
出云应和着入尘道长的话,嘴角又下拉一分。言泓神色淡淡:“曾有医者断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如今,我已是偷得了三年的光阴,还好端端地坐在梨树下与你喝茶。”
入尘道长哼了一声:“要是冰泉那厮听到你这句话,可是要叫嚣着居首功了。也不想想他一直窝在冰泉谷不出来,平时是谁寻了珍稀药材制成药丸给你。如今为了一株天山雪莲,老头子要给京城那位贵人炼制丹药,已是三天没合眼了,困死我了。”
“丹药炼好了?”
“总算是炼好了,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
言泓闻言道:“出云铺床,让入尘道长好好睡一觉。”
入尘道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泓哥儿,你这热毒我是越发没办法压制了,你必须早些启程去冰泉谷。你的性命不珍稀,可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和一干为你奔走的叔伯?”
言泓虽抑制着情感,还是深深动容:“泓哥儿明白各位的苦心,不敢片刻忘怀。”
“你已经这么大了,知道孰轻孰重,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走,睡觉去。”
出云连忙在前面带路,风吹起入尘道人的衣袖长须,颇有仙人之感。言泓凝视着入尘道人的背影,心思忽地飘远。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细雨飘零的暗夜,母亲抱着他在漆黑的路上行走。一阵一阵的热毒折磨着他,他几乎分不清飘在脸上的是雨还是泪。万般煎熬之下,他哭道:“娘,娘,我不治了,让我死了罢。”
母亲亲吻着他的额头,原本温暖的唇落在他滚烫的皮肤上,雪片一般地冷:“泓儿,你是娘的骨血,无论如何,娘一定会治好你。娘不放弃,你也别放弃,好么?你答应娘!”
“可是,娘,真的太难受了。”
母亲从袖中掏出一块饴糖喂进他的嘴里:“泓儿,甜么。”
“嗯,是甜的。”
“以后如果实在难受,就吃些甜甜的东西,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所有的疼痛,都会过去的。你若是不在,爹和娘该怎么办?”
小言泓想起屋檐下的风铃,想起父亲亲手做的风筝,想起集市上的冰糖葫芦,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他的快乐,很多很多。他想一直陪着父亲母亲,不让他们伤心难过。
小言泓含着饴糖,紧握住娘亲的手臂,咬牙道:“娘,泓儿答应你,泓儿一定会熬下来。”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小言泓烫得通红的面颊浮起了一丝满足的笑,就在他意识越来越沉,即将要昏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脉门上。他费力地抬起眼皮,只看清了这人的一把黑胡子和头上的道冠。
“胡子道长?”言泓嘟哝了一句,便沉沉昏睡。
一转眼,他已经不在需要饴糖来忍受疼痛,母亲也不在对他伸出怀抱,对他柔声安慰。他独自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一只白羽红嘴的鸽子咕咕两声,飞上树梢,惊醒了树下的言泓。言泓回过神来,才发现落叶满袍。他抖一抖叶子,带着一身叶香和茶香向父母走去。
今日总有客来打扰,现在,他终于可以和他们好好说话了。虽然离得不远,但他只有父母忌日之时,才会过来面对曾经无法释怀的失亲之痛。
也许有一天,他会离开保定,去父母年轻时走过的地方,看看他们经历过的天地山水,体味他们当时的心情。
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还有些未竟的事,需要去完成。
☆、第四十一章
凌夫人今日穿了橘红绣百福金纹的褙子,挑金线马面裙,满面春风。今日这寿宴,把保定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整个凌府喜庆非凡,正合了她喜欢热闹的脾性。
老爷说了,今儿以她为重,凡事都由着她的心意,一时间,她觉得整个保定都在为她的寿宴奔忙,飘飘然如同踩了云朵一般。
想她这一生过了四十年,未出阁时是家中幺女,备受宠爱。嫁了人之后夫君百事顺遂,一步一步变成了保定首富。如今膝下儿女环绕,孙子孙女也是玉雪可爱,真真是再如意也没有了。保定的女子提起她,那个不是满心艳羡。
除了,偶尔给她堵心的几房妾室。
二女儿凌霜走进来笑着给她行礼:“女儿恭祝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凌夫人怜爱地看着这个小女儿。凌霜穿着彤色缂丝褙子,缃色绣蝴蝶的纱裙,一颦一笑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娇妍。凌霜今年十五岁,恰好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