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
想着想着,大堂已在眼前。邢岫烟走进去,言泓坐在上首,低垂着头,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邢岫烟走上前去,行了礼,道:“言总管,岫烟冒昧。”
言泓一动不动,邢岫烟只当他还在盛怒之中,不想理人,只得又道:“岫烟自知父母一向懒怠,这次犯错岫烟不敢辩驳,只想知道酒窖缺了多少酒,好照价赔偿,减少田庄的损失。”
邢岫烟立在下面等了很久,也不见言泓说一句话。她微微抬眸,言泓还是保持着她刚来时见到的姿势,放在案桌上的手,指节青白。
“还有,他们心慌之下胡乱说出来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赏赐之事,岫烟并不在意。”
风吹起邢岫烟耳边的碎发,也吹起言泓的一角衣袖。
“言总管?言总管?”邢岫烟又唤了两声,言泓依旧不答。邢岫烟暗道不好,上前摇了一下言泓的肩膀,谁知言泓忽地向前倾倒,正正砸在邢岫烟身上。
邢岫烟被忽然而来的重量压得向后仰倒,额头碰到了两片滚烫的东西,是言泓的唇瓣。
勉力用双手撑起言泓的上半身,邢岫烟抬眸一看,言泓面如火烧,连喷出来的呼吸都是烫的,然而他的手指却是冷如冰霜。像是发烧,又似乎不是。
邢岫烟把他翻过来仰躺在地上,试着拍拍他的脸,唤他的名字,可言泓只是不醒。邢岫烟想起来言泓曾经说过要喝冰镇凉茶,不知道罗嫂子做好了没有。
她转身去厨房,没看到罗嫂子,却看到篆儿正在往茶壶里放冰块。篆儿看到邢岫烟进来,问:“姑娘怎么来了,厨房都是油污,怪熏人的。”
邢岫烟道:“这壶茶是不是给言总管的?”
“是呀,我正准备端过去呢。”
“给我罢。”邢岫烟道。
罗嫂子把端茶的活计扔给篆儿,自己去渔船上捡河鲜了。篆儿有点怕言泓,所以磨磨蹭蹭不愿去。这下姑娘说要端,篆儿连忙应下了。
邢岫烟回来,把言泓扶起来倚着桌角,灌下一杯凉茶,言泓眉间动了动,仍是不醒。
邢岫烟发现凉茶有用,又继续灌第二杯,第三杯。等到一壶凉茶见了底,邢岫烟捧着最后一杯,心里犯嘀咕:如果灌完这一杯言泓还不醒,她要去找大夫么?她的直觉告诉她,言泓这般独立冷漠的性子,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生了病。
算了,她纠结这些做什么,言泓坐在大厅上,想必是约人谈事情,迟早会有人发现他的。灌下这杯茶他还不醒,她离开就是了。
邢岫烟打定主意,把茶沿靠着言泓的唇角往下倾,言泓喉间一动,一口茶喷了邢岫烟一脸。
时间有一瞬的静止,邢岫烟在震惊过后睁开眼睛,对上了一片漾着淡淡星光的夜空,此刻,这片原本灿烂的星空带着些许迷离。冷茶的水肆无忌惮地从脸颊流下来。她与醒来的言泓两两相望,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岫烟和小言泓终于又有互动了,不容易啊,转圈哭~~~~~~~~~
☆、第五十二章
邢岫烟先回过神,往后退了好几步,从袖中取出的帕子擦脸。言泓的目光从浅蓝色帕子上颤抖的蝶翼中移开,一看周围,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昨夜热毒发作,本就身体发虚,到了酒窖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连回答董训的力气都没有了。回到厅堂,才打发掉董训,他便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他为人要强,受着热毒煎熬之时硬是练出了一项技能,昏过去也能保持坐姿,旁人远远看着像是低头沉思。这么多年来,他也极为小心,仲夏之时必会远去冰泉谷求医。就算平时偶有毒发,也会在感觉到毒发之前服下缓解的药丸,或是离开田庄回到梨园。
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撞破他的人,会是邢岫烟。
邢岫烟默默地擦干净脸,道:“言总管,你好些了么。你放心,今天的事儿,我是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言泓清咳一声,站起身来:“邢姑娘,此中内情,不便细说。今日多谢姑娘救了我一命。”
邢岫烟温婉一笑:“言总管在饺子山上也曾救过我,这一次,算是我报恩了。”
言泓微微一笑,犹如冬季的阴霾天空忽地露出一角阳光,分外夺目。这是邢岫烟来到康平田庄以来,第一次看到言泓这么笑,不禁呆了一下。
言泓又清咳一声,道:“姑娘到广源堂找我,是为着你爹娘的事情?”
话到这里,邢岫烟面色又凝重起来:“正是,还请言管事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损失多少,岫烟愿赔偿。”
言泓看了她一眼,道:“你父母牵扯进去的,可不止这一件。”
邢岫烟抬眸,目光晶亮:“还有赏赐的事情,岫烟一直忙着下一季的新品,一直没有来与言总管领取,惹得父母误会,是岫烟的不对。请言总管不要生气。”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斤斤计较,随便生气的人?”言泓看向邢岫烟:“再说,我方才所指的,也不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