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里面重重地咳嗽几声,道:“承蒙哥哥不嫌弃,我本时日无多,难得还有好日子过。”
说罢又狠狠地咳了一阵,小弟不禁嘀咕:“这小娘子不会是患了痨病罢。”
“胡说啥。”绑匪头子给了小弟一个爆栗,心里却也打不定主意。这时,又听得言泓道:“烟儿,我本是看在你父母的份上收留你,用好药吊着你的性命,你却不知恩情,要随了他们去?”
邢岫烟未想到言泓这么快就意会,与她配合,假意道:“你说得好听,我的病好一些,还不是要干活。比起丫环,自然是做当家的夫人威风多了。”
“朽木不可雕也!”言泓道:“那便走罢,今后你与我们两不相干。”
邢岫烟似乎犹豫了很久,方问道:“不如,你好人做到底,把药方子给我带走罢。”
言泓轻哼一声:“这药方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想要就拿去。上的药材少说也要五两银子,以后,可就轮到其他人费心费力了。”
费心费力还好说,主要是费财呀,这般娇贵的病丫头,他一介粗人可供奉不起。绑匪头子这般想着,道:“罢了罢了,把钱财全留下,你们走。”
董训大喜,连连道谢,把身上的钱袋也摘了下来。这时,忽地从后头嗖地一声,射出一只冷箭,正正中了绑匪头子的手臂。
绑匪头子痛叫一声,大怒:“好啊,你们竟然暗算老子,给我上,把他们全杀了!”
形势急转直下,眼看着绑匪气势汹汹地扑过来,言泓沉声道:“上马车,快撤!”
董训道:“言总管,你先走!”
言泓摇摇头,从衣带之中抽出一截软鞭,卷住当先跑过来的一个人,往后甩去,那人哇哇一阵乱叫,带倒了许多人。趁着这空隙,言泓一跃而起:“走!”
董训连忙掉头扬鞭,马匹嘶鸣一声,扬蹄狂奔。言泓眼看就要落在马车上,谁知身后冷箭又出,连发三箭,将言泓的着落点尽数封死。言泓真气用尽,眼看就要坠入陡坡,忽地从车厢之中伸出一只皓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袍尾。
然而,言泓身重,加上下冲之力太猛,邢岫烟非但没能救回言泓,自己反而被拉出车外,随着言泓一起,滚下了斜坡。
“言总管,邢姑娘!”董训惊骇,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经咕噜噜滚入了密林之中,不见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邢岫烟挣扎着醒来,只觉得身下绵软,右侧手臂疼痛难当。她用左手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言泓垫在下面,双目紧闭,已然昏了过去。
邢岫烟连忙从他身上滚下来,唤道:“言总管,你怎么样啊,言总管,你醒一醒。”
言泓短暂地睁了一下眼睛,头一歪,又昏过去。邢岫烟赶紧摸了摸言泓的四肢关节,幸好,没有骨折。
邢岫烟喘了喘气,揉揉右侧手臂,等到疼痛缓解,她试着把言泓背起来,然而她只有十四岁,又纤弱文秀。出了一身汗,只能够把言泓的上半身撑起来。邢岫烟无法,只得把言泓拉到一旁的大树下靠着,自己去找水源。
索性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她卷了一片芭蕉叶取水,喂言泓喝下。
言泓咳嗽一声,缓缓转醒,只觉得心腹之间一阵火辣辣的疼,嘴唇更是干得破了一块皮。
“还有水么?”嗓子如同被沙石磨过。
“有的,你等等。”邢岫烟又去取了一次水,递到言泓嘴边。言泓本来想说他可以自己来,但是看到邢岫烟专注的眼眸,默默地张开嘴。
溪水入喉,十分甘甜。言泓舒了一口气,道:“看起来,绑匪和董叔都未找到我们。你,没事么?”
邢岫烟摇头:“我没事。”
言泓看了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天色就要暗了。这密林一时之间走不出去,我们只能在林中过夜了。”
邢岫烟有心里准备,道:“那么我去拾一些干柴回来。”
“我去罢。”言泓站起来:“林子里不知会不会有什么猛兽,你拿着火折子和软鞭防身,若是遇到危险,就大声呼救。”
邢岫烟接过火折子和软鞭,靠在言泓刚才坐的地方,道:“那么,我等你回来。”
因为滚了很久才停下,邢岫烟此时一身尘土,发髻散了一半,黏着几片草叶,看起来非常狼狈。言泓伸出手,邢岫烟不知何意,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言泓。、
言泓望进她烟岚似的眼底,手顿了一下,随后一点一点地为她挑去草屑。四周的景物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往身后不断退去,退去,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动。
邢岫烟不觉脸红了,往侧面让了一下。言泓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直到他的身影不见了,邢岫烟才如梦方醒。、
心里像是有什么细小的萌芽破土而出,慢慢地直起身子。邢岫烟抱着双臂靠在大树上,眼前一幕一幕地出现不同的画面。一时是初入田庄见到言泓时的场景,一时是在青青禾苗之间侃侃而谈,一时,又是在广源堂,他的唇触碰到她额头的一刹那。
似有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