蝌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放手。李纹可以感觉到薛蝌胸腔起伏得越加厉害,似乎呼吸越来越沉重,而手上也越来越烫。她心里面又气又急,吼道:“薛蝌,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蝌似乎真的被惊住了,眼神忽地乱转起来,口中荷荷有声,只是说不出话来。李纹吓坏了,扑上去抱着薛蝌:“二爷,二爷,你别吓我呀。”
薛蝌只是一阵乱抖,什么都说不出,李纹眼中的泪一串一串地低下来:“二爷!二爷!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纹儿也不能独活了。”
此话一出,一个滚烫的怀抱立刻锁住了李纹颤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身子。
“纹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纹原本眼中还含着泪,怔了半日,恍然醒悟原来是薛蝌一直在诓她,登时大怒,一把将薛蝌推倒在床上,抓了周围的东西,一股脑儿往薛蝌身上砸:“你这个骗子,骗子!”
薛蝌被一个大迎枕砸中心肺,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低下头咳嗽:“纹儿,我真的是发烧了,你也摸过我的额头,是不是?你再不去请大夫,我可真要晕过去啦。”
李纹指着他道:“你这个骗子,当我还会再犯傻么,你--”话还未说完,人一软,竟倒下去了。
这下轮到薛蝌着急了,他慌忙下床,抱起李纹,喊道:“小松,快出来,去请大夫。”
小松与春艳得了薛蝌的吩咐,一直暗暗躲在一旁,只盼着两位主子能够冰释前嫌,只等二爷出声方才现身。未曾想到,情况有变,二奶奶竟然被二爷给气晕了。
小松慌忙去请大夫了,心道:二爷这一回家,就嘱咐下人不要靠近花园到寝居这一段路,原来是想借病诓一诓二奶奶,唉,二爷这回,似乎玩脱了啊。
都怪松县县令,喝多了酒,跟二爷乱出主意,这下帮倒忙了罢。真不知道松县县令那几位夫人,是怎么被哄进门的。
春艳与秋素默默地备热水,绞帕子,大气都不敢出。二爷的脸阴沉得像快要下雪的乌云,稍微不注意便会爆发,她们还是只做事,不说话的好。
李纹仰面躺着,身上盖的是嫩黄绣连枝茱萸的锦被,更衬得脸儿有小又白。一对眉儿紧紧蹙着,连在梦里,都想着烦心事。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就在春艳和秋素就要受不了这阴沉的氛围之时,小松终于回来了:“二爷,二爷,大夫来了。”
那大夫是本地德高望重的名医,已是胡子花白,轻易不出诊。此时被小松拉着跑了一路,可怜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还未坐下喝一口茶,薛蝌便道:“大夫,事出紧急,有劳了。”
老大夫只得掩下几口唾沫,上前看诊。薛蝌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老大夫的动作,没有片刻偏离。
只见老大夫先是眉头紧皱,继而踌躇再三,然后露出一丝喜色,最后又皱起眉头。饶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春艳,也是一头雾水。
“大夫,我家夫人如何?严重么?”
老大夫沉吟片刻,拖长了声调:“严重么--”
秋素已然上前一步:“很严重?”
“倒是不严重。”
众人正要松一口气,只听得老大夫又道:“只是尊夫人气血有些亏损,需要好好补一补,还有,别再惹得她生气了。这是头一胎,须得小心谨慎。”
这一番话说的又长又慢,几个下人都盯着老大夫,小松恨不得上前替他拍一拍背,好让他快点说完。只有薛蝌一直很耐心,一点一点听着。
老大夫说完最后一句话,众人只当他还未说完,一直眼睁睁地等着,老大夫也不管,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完,坐到案几旁边开始提笔写药方。
薛蝌立在一旁等了半日,老大夫都不再说话,才恍然道:“大夫,您诊完了?等等,您刚才最后两句话是什么?”
老大夫停了笔,一副我已经说得很慢了你怎么还是没听清楚的表情。小松机灵,上前塞了一块银子:“大夫,您受累了。”
老大夫这才又开金口:“老夫说,别再惹得她生气了。这是头一胎,须得小心谨慎。”
“胎气,胎气?”薛蝌还在琢磨着两个字的意思,春艳已经拉着秋素上前跪下了,面上满是惊喜的表情:“恭喜二爷,贺喜二爷,二奶奶她,她有喜了!”
“你说什么?”
春艳忍着一肚子笑意,又换了个说法:“二爷,您要当父亲了,二奶奶要当母亲了。我们这薛府呀,要添小主子了。”
薛蝌这一生读了许多书,却没有哪一句话像春艳说的这般费解。等到他缓慢地明白之时,一股巨大的喜悦当头罩下,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春艳无奈,只得去请来了梁氏,梁氏和薛宝钗,邢岫烟笑眯眯地进来之时,薛蝌还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薛宝钗指着薛蝌对邢岫烟笑道:“邢妹妹,你看看,这莫不是你们针织坊走失的玩偶,快些领回去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邢岫烟望了望床上的李纹,道:“这么吵纹姐儿都没醒,想必的确是气血弱了,需要多多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