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心里恍惚了一下,觉得这幅场景意外的熟悉,可是仔细一想,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
是啊,谁敢把皇帝陛下压在身子底下翻来覆去煎一整晚,然后大喇喇从龙床上爬起来,自顾自地说要去做饭呢。
“你会做什么?”楚昭好奇地问道。
男人冷冷留下一句:“煮面。”然后便带着某种莫名的骄傲感离开了。
楚昭只有吃和挑剔的本事,连煮面都不会,如今又正在落难,所以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见韩爷离开去做饭,他再次没心没肺地躺下,愉快地决定睡个回笼觉。
啊,昨晚实在是累坏了。想不通的谜团什么的还是留着睡醒后再想,人活着,可不是为了为难自己的。
生为客人还敢大喇喇睡在床上,等主人把饭端到床边,遇见这样娇气的恶客,主人家也算倒了八辈子霉。难为这位主人家能忍得下去,不仅忍得下去,还在厨房里满心欢喜地给心上人洗手作羹汤。
到太阳移到头顶,四体不勤的楚大少终于被一股香气唤醒,自己穿好衣服站起来,准备遵循肚子的召唤出去觅食。
院落并不大,不过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四合院,统共也就一间堂屋两个卧房,左手边一排是厨房和仓库,右手一排是厕所和牲口棚。如果以世家子弟的眼光来看,实在有些寒碜。
东面一堵两人高的围墙,和中原地区爱用的青瓦白墙不同,这里都是红墙外观,有点潮湿的墙面上爬了常青藤,如果现在是夏天,那必然是一墙的绿意,倒也有几分野趣。可惜如今却是冬天,稀稀拉拉几片黄叶子缀在上头,在寒风中凄凉的舞动,实在没什么看头。
楚昭这辈子从来没到过如此富有市井气息的地方。按说韩爷也是边荒集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楚昭虽然经历过这世上最最奢华的享受,但是却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甚至对于柴米油盐的市井生活,还有一种天真而稚气的向往。
就像他前世的理想一般,取个媳妇生个娃,过那万千生民平凡夫妻温情脉脉的小日子。生活有烦忧,但到底还有盼头。
嘴角忍不住露出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笑容,楚昭脚步轻捷地循着香味往厨房走去。走过院子的时候,忽而听见有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说话声。站着听了一阵,楚昭觉得有点像自家阿熙,原本欢快的心情难免低落起来。
厨房是间三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不过收拾地十分整洁干净,是南北通透的格局,采光特别好,向阳的窗户旁边摆着一溜的绿色植物。绿油油的叶子散乱地爬在栏杆上,倒显出了几分清幽的样子。外头寒冬大雪,屋里却十分暖和。
虽说是煮面,此时热气腾腾地锅里却翻滚着一只只白胀胀的大馄饨,闻着那股催人食欲的香味,楚昭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任凭他多金贵的人,饿得时候吃东西,总比平时香一些。
那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对于他而言有些局促的锅灶旁,手脚麻利地烧水、洗碗,又随手从阳台上一个类似长草的花盆里扯了一把什么,洗洗以后用刀切好也放进碗里。
楚昭顿时警惕起来:“我不吃葱的。”
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楚昭,问道:“是不是还不吃做得太老的肉,不吃羊肉,洋葱,不吃动物内脏,海鲜鱼虾但凡带点腥味也不吃,胡萝卜很讨厌,如果是面食的话,必须软硬适中恰到好处不加葱?”
楚昭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这些?”
男人轻飘飘地一指门口,淡淡说道:“小孩子都这样。”
楚昭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门槛处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正迈着短腿,一手抓着一根胡萝卜,努力跨过门槛。
水灵灵的小娃娃,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圆眼睛白皮肤,自来卷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耳根,看上去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咦,这不是我家走丢的阿熙吗?怎么在这里?
小家伙已经跨过了门槛,看到楚昭,把手里的胡萝卜一丢,直直朝着楚昭伸出手冲了过来,嘴里奶声奶气地正要叫父皇,被楚昭冲过去一把捂住嘴抱了起来,低声道:“在外边叫我爹爹。”
“两……两个爹爹。”小家伙嘀咕一句,显然被弄糊涂了,迷茫地看看楚昭,又看看站在灶台旁的高大男人,然后就要哭不哭地朝着男人伸出手要抱抱。“爹爹抱。”
“这是怎么回事!”楚昭悲愤地回过头。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人贩子,我儿子怎么会在你手上?还和你这么亲!
***
现在看韩爷,虽然还是那张长的无一处不合心意的脸,可是完全进入傻爸爸模式的楚昭再不为表象所迷惑,面对胆敢和自己抢儿子的男人,就左看右看都不顺眼了。
对面的韩爷单手接过楚熙,熟练地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单手继续撵面皮。口中三言两语简单地把自己如何从鞑靼人手中救下小殿下的过程说了一遍。
而楚熙这个小没良心的,就不停在旁边点头:对啊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