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师父传给他所有灵力之后就消失踪迹,虽然后来的弄月老祖踏遍了俗世的每一寸土地,门下徒弟徒孙遍布整个大陆,却也没有捕获他的音讯。
冥冥中有一股直觉,江睦月心中总是觉得他还在这人世间,只是怨他恨他所以故意躲起来,没想到竟是藏在了道衡的小世界中。
可江睦月早就不是曾经的小公子,要骗倒他可着实不易。
地上碎裂的冰碴儿在阵法的作用下重新汇聚到一起,凝结成了一块中间镂空的长形冰砖,在珠光下轻盈剔透,外层泛着水样的光波。
也不知为何这冰封着男人的冰棺怎么一见到他就碎了,莫不是认熟?
男人双手抱肩坐在冰棺上,身着轻便的云纹深黑色纱衣,长腿杵在地上,面上倒是颇有精神,丝毫没有沉睡多年的虚弱。
江睦月只当做没听见什么“梦灵”“阵眼”之类的胡话,坚定了他就是当年的书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嚅嚅道,“师父”
话语里已是六分重逢的喜悦带着三分惭愧。
当年之事若不是他设计主导,也不会害了王冰鉴犯下如此深重的杀孽。
男人面上一丝表情也无,漆黑的眼仁瞟向他。
不知是不是屁股下的冰棺太凉,一阵僵硬顺着敏感的臀尖传到头顶,江睦月犹豫许久,缓缓道:“师父当年之事是徒弟不孝,徒弟愚笨一时被仇恨蒙住眼睛,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师父您跟我一同出了这小世界到人世间享乐如何?”
“徒弟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自立门派且已发扬光大,虽然前阵子刚飞升了”他顿了顿,没有多提九重天上的事,“以后还是徒弟跟在您身边,我们还过像以前一样的日子好不好?”
男人一条腿支在一旁,盘着另一条腿,“哦?兄台成功渡劫飞升了?那倒还真不错。”
江睦月眼神凝聚在他脚腕,从师父也最喜欢以这样的姿势看书他害怕受道衡监听,当年之事又错的太多,一时心里有些急,“师父你且先答应我跟我一起回凡间,我们出了这个破小世界再详说。”
男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你真的认错了,我不是你师父。”
“你不是还有谁是?”江睦月被他这一句刺得很痛,转眼间想出个法子激他承认身份,便恨恨道,“说到底还要怪你自己,若不是你非要教我向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平平安安继承爵位生儿育女,哪会生出后来许多问题?还被你害的丢了命?”
许是这两句反差太大,男人眉头紧锁,“兄台你莫不是犯了癔症?在下一个梦灵不是大夫不会治病。”
江睦月:“”
但他还有另一招,听了男人的话猛地吸气,捂着肚子顺着滑溜溜的冰棺坐到地上,做出一副喘不上气的痛苦模样,龇牙咧嘴连眼角都带着泪水。
这倒不是弄虚作假,从前王冰鉴为了让他提高修为,想方设法寻找捷径,在头一年中喂过他无数灵丹妙药,丰沛驳杂的灵气灌满他狭小的丹田,直把元丹都撑爆了,留下无数道缝隙,一运气便疼痛难忍。这种情况困扰了师徒二人三年有余,把那书生心疼坏了,直到后来寻到锁阳真经一法才得以解决。
如他所料,刚做出一副痛苦模样,男人便凑上来一手扶着他肩膀,另一手捂着他的丹田试图给他输入灵力,“月儿怎么样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江睦月赤裸裸的眼神紧盯着他,“还说你不是我师父?你若真是梦灵怎会连我们师徒从前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还唤我的乳名。”
男人抵在他小腹的手心松开,低眉敛目,正是被他说中了。
江睦月步步逼近,“为什么要装作别人?你可是还在为当年之事恨我?”从前还在雄奇关,男人喜欢唤他的小名月儿,他江小公子却是大大咧咧惯了,除了有所求,鲜少尊敬地喊他师父。加上男人模样不会老,愈来愈接近他的同龄人,便只在小时候喊过先生,老师。大了些被边关的糙汉子们带坏了,便只喊他“哎”“喂”之类的,着实很不讲礼貌。
王冰鉴收回双手,“你既没事就好。”他本做好了输出灵力的准备,忽的想起来一身修为尽数传给了小徒弟,现在筋脉识海两处空荡荡的只是个废人。
江睦月最见不惯他这副样子,好像两个人是完全不相识的陌路人。
他拽着王冰鉴的胳膊,试图还像小时候那样钻进他怀里,无奈现在已长成与男人同样高的成年人,若要强行钻到他怀里便十分滑稽。最后只得拉着男人的手放到他肩膀上,强行做出一副“哥俩好”模样。
书生颇无语,风水轮流转,当年芙蓉楼门口他逼着江小公子认自己做师父的一幕完全反了过来。
江睦月斜靠在他肩头,“我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事想做来补偿你,可现在不是时候,我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心境上应与你相差无多,你既心里还有我,我们两个老年人,一同回凡间养老不好吗?”
也不知他两个风流倜傥,一个比一个潇洒哪来的颜面讲自己是老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