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设想过千百种与娘再见时的情形,可我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
胡伯退到了一边,我盯着眼前怎么看也不到三十的年轻美妇,呆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你是”
“臭小子,连亲娘都不记得了?”娘白了我一眼,笑骂道。
她穿着一袭荷叶撒边千水裙,身段曼妙玲珑,面上更是妆容精致,看起来就像富人家出来游玩的贵夫人。
我欲哭无泪。
什么娘,说是妹妹还有人相信!
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居然还是离家时的模样!
她吩咐着胡伯,道:“老胡,去给我泡一壶山红茶,再拿两块月饼来,要玫瑰馅儿的。”
说罢坐了下来,享受似的伸了个懒腰,一双杏核眼不经意地瞥向了我。我有点紧张,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讷讷道:“娘”
娘打量着我,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幽怨,撑着下巴道:“我初离家时你还小,本以为再长长会好看些,谁知竟还是这副平庸的面貌,哎哎,真叫人伤心。”
我闻言更是伤心。多年不见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一见面就出言打击,真不慈祥。
“噗~”身旁的闵兰笑出了声。
娘的目光又落到了闵兰身上,眼睛亮了亮,赞叹道:“好一个美人,不愧是颜倾天下的嫣王。”
闵兰浅浅一笑。
这话在旁人看来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不过娘的性子素来俏皮活泼,即使如此也不会令人厌烦。不过,她怎么知道这是嫣王?
我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的光阴还滞留在十二岁那年。怎奈时光荏苒,一晃十八年过去,我已过了而立之年,与她多年未见,到底是多了几分疏离。
“难得母子相遇,就不打扰二位了。”闵兰温声道,“蓝夫人,我日后再来拜访。”
我复杂地望着他。
闵兰走后,娘咬了一口胡伯送来的玫瑰月饼,朝着我含糊道:“听老胡说你找了我很久?”我嗯了一声,道:“我想请娘给皇上解毒。”
“毒?”娘好奇道,“什么毒?”
我便把朝中西林党作孽之事对娘讲了一通,连带着爹真正的死因。
娘听着听着,默默地吃下一块月饼,又抿了一小口红茶,忽然冷笑道:“怎么说他也算是害死你爹的人,你怎有这等好心帮他?”
我怔了怔,艰涩一笑:“娘,他是皇帝。家仇为小而天下苍生为重,只要他的毒一天未解,天下便有一天陷在这毒泷恶雾。闵氏皇朝承袭百年,怎可败落在外戚手中?再说爹的死和张王两家的专权脱不开干系,若是把他们端了,爹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这话我说得颇有几分违心,还好娘并未生疑。她皱着眉头看了我好久,道:“看不出,你倒是个忠臣。”
我叹气道:“不,孩儿是庸臣。”
娘的柳眉弯了一弯,叹气道:“只别重蹈你爹的覆辙就好。”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朝着门外道:“儒易,你还不出来?”
门后窸窣响了一阵,一个影子探出头,唯唯诺诺地唤了声:“姐”
“哎,我当年走的时候你还是个话都说不囫囵的奶娃娃呢。”娘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淡然问道,“爹还好吗?”
儒易点点头,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似是对这个时隔多年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心存不解。他身上早没了当年小胖孩的影子,娘居然还能认出这个低低。
“姐,你回来应该先去看看爹才是。”他低低地道了一句。
“在我决定游荡江湖的那日,他不就与我断绝关系了吗?我又何必去找那个晦气。”娘扣下茶杯,平静道,“再说你娘的年纪比我还小些,见了也是徒生尴尬。”
儒易没有吭声。娘看着他道:“听说你要娶那个高丽的善花。怎么,她很美吗?”
儒易惊讶道:“你姐姐怎么知道这事?”说着极快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解,只在旁边束手束脚地站着。
“身为情报贩子,我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娘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凛。看来我对娘说的朝里那些事,她早就心中有数。
娘没再问儒易的婚事,下一句竟是:“雅歌生了个儿子是吗?”
我点头称是。
“带我去看看。”
雅歌怀孕期间身子养得极好,孩子生下来足有七斤二两,浑身光溜溜白嫩嫩的,没有一般胎儿的皱巴巴,看得出日后会是个美人胚。
此时孩子才出生不过几日,雅歌又正虚弱,光是奶娘就请了三个。皇上这几日拒不见我,也不知道孩子已经出世,现在全府都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出个什么差池。
小家伙刚吃饱,正躺在奶娘怀里睡得香甜,我轻手轻脚地把他接过来,揭开襁褓让娘看他。“长得倒是圆润。”娘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轻轻地抚摸了孩子一会儿,感叹道:“想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从郊外捡来了一只野猴子,吓得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