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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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的光线很幽暗。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下午，也没有人在室内休息，林舒永却偏要将所有的窗帘都拉严实，只留自己书桌上那盏橙黄色的台灯光线照耀着他视线所及小小一隅的空间。

    从前，他不喜欢黑暗。

    可现在，他只希望黑暗将自己层层包裹，否则，他总错觉外面某处有诡异的眼神在观察着他。

    郭汉出去见那个叫李文佳的女孩了，留他一个人在寝室里。郭汉不在乎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再度遭遇危险。

    他不在乎，因为他不像冯源泽一样，对自己有变态的感情，想强奸自己。

    林舒永面无表情，幽黑的眸子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专注地盯着。他在查有关“同性恋”的一切内容。

    同性恋是正常的吗？同性恋是天生的吗？同性恋是罪大恶极的吗？如何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同性恋？

    他很聪明，故而对自己感兴趣的知识领悟得也相当快。同性恋原来是这样的东西。

    他回想起自己对郭汉味道的依恋，回想起当对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时内心翻涌的酸涩，甚至愤怒。

    原来是因为同性恋。

    不过，为什么当冯源泽碰到他的时候，他却只会觉得恶心呢？他知道，在他人眼里，冯源泽并不算是长相平凡的男人。

    蚂蚁一样大小的字体爬满了整个电子屏幕，他将视线投注在其上，思考了许久，最终只是呵呵一笑。

    是不是，又有什么所谓呢？柏拉图说过，人被神灵侵占内心的迷狂分为四种，其中最难以理解的就是爱情。*[注]爱情是一种不需要被懂，懂得了也没用的东西。它是一种执着，一种冲动，只不过人是有理智的动物，原始的欲望总需要被各种各样的束缚牵绊住。

    然而，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正也是由于他们是具有理智的生物。

    他随意地将过长的刘海扒拉到脑门后，放松身体倚靠到椅背上，双眼盯着被橘黄灯光映得格外温柔的墙壁，维持着一个姿势，放空了许久。

    没有人知道，这个下午，他在一人孤寂的宿舍里，都想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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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汉和李文佳最近的见面次数直线下降，原因泰半与林舒永有关。这一个月来，与林舒永相识的人或多或少都看出来了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郭汉反而成了他们俩中说话较多的那一个，虽然没有人知晓真相，但流言猜测已经传播开来，同学们对林舒永生活中遭受了变故的判断秘而不宣。

    就连不怎么参与八卦的李文佳都忍不住向郭汉打探起了林舒永的事，郭汉肯定不会透露一字半句，反问她为什么如此关心林舒永，李文佳的回答是：“替宿舍同学问的。”

    了然地点点头，郭汉没有对这个理由作出更深入的评价，只是将话题生硬转开：“还是快点把策划稿子商量出来吧。”

    下学期升大三之后，课就会慢慢变少了，郭汉打算在暑假开始着手找实习，故而也在考虑辞去院会的职位，这次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院活动，他想尽善尽美，以期作为学校职业生涯的完美落幕。故而，等他从沉浸工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时，已经是五点半了，学生吃饭的时间大多集中在这个时间段，所以他也条件反射地感觉到了饿。

    李文佳想起刚才郭汉拒绝与她谈论林舒永事情的样子，心底难免感觉有些膈应。在她看来，一对互相有着好感的异性青年，应当是会自觉与不自觉地想要对对方好的——聊聊八卦、向彼此推荐电影或书籍、在适当的时候交换几个默契的眼神……如果郭汉真的想和她发展一段关系，不可能连舍友的情况也不透露丁点半分，显得她像一个全然的外人。

    但她知道郭汉是一个死心眼的男人。无论工作或是为人处世，他都不懂得讨巧，所以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她往往能感受到令人舒适的非目的性，这也是她确信自己想要与他交往的原因。比起一个外表耀眼却花心的异性，这样长相端正平凡但会一门心思对你好的男朋友更有长久交往的可能性与价值。

    她将电脑阖上，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该吃饭了吧，要不要一起？”

    以往，郭汉都会顺势答应，无论出去吃还是在饭堂将就，两人都经历过。今天却不一样了，他将笔和纸一股脑扫进书包里，抬碗看看表：“不了不了，我今天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去，抱歉。”说完，也不等李文佳回话，急匆匆背起书包就跑了。李文佳一个人坐在咖啡店卡座上，双颊极速变得通红，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郭汉会如此干脆地拒绝她。

    郭汉手忙脚乱地把书包背好，边跑边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林舒永发消息：【舒永，你现在在宿舍吗？我刚开完会，现在去买饭，等下带回来。】

    等他跑到饭堂开始排队，再把手机拿出来看，却发现林舒永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复一个简单的“嗯”字，而是让他直接回去，有人请吃饭。

    他一头雾水地回了宿舍，甫一开门，便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强烈香气——

    是烤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