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源泽这一段时间来过得很不好。
自从上一次看见林舒永被堂而皇之地带离属于他的视线之后,冯源泽便在心底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从前,自己无论在校园亦或亲友的圈子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焦点,因为工作、学习能力的出众,他很少被人责骂,就算偶尔有做错某些事,多数都会被施以友善的纠正。故而,他不习惯被指摘,发展到今日,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怪象:一旦他的做法有任何错处,冯源泽会首先选择将责任推诿到他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或许是一种自恋,或许是一种逃避。
总之,他是一个可怕得不为外人而知的怪青年。
正因为生活的顺遂,他几乎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他人生的20多年中,有一大半跟头都栽在了林舒永身上,如果说这个样貌秀美的青年能在冯源泽的生命中扮演什么角色,那么他也许是一道坎,一道冯源泽尝试了千百种方法想要踏平,最后却发现它是用钻石制成的、坚不可破的坎。
失败,在冯源泽的生活里,注定稀有,却又刻骨铭心。
在被林舒永彻底地忽视以后,冯源泽开始反思自己冲动的做法是否正确。他不断地回想那一天林舒永躲在朋友身后时对他表现出的恐惧与憎恨——是的,他看见对方的眼睛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憎恨。
为什么?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问自己。
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在梦里问林舒永同样的问题。
同样的是,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所以,他胆怯了。在那一日之后,他灰溜溜地回了学校,在人生的最后一次本科考试周里表现得一塌糊涂,成绩出来不是吊车尾就是在中游徘徊,惊煞了母亲的眼。但他没有精力去思考成绩的事情,如今冯源泽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让林舒永理解——或者原谅——自己。
直到这个晚上为止,他都或多或少地相信着自己可以做到。
然而,当他看见林舒永穿着简单帅气的条纹衬衫,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坐在灯火辉煌的广场长椅上,深情对望的时候,他感觉到心底的自信、勇敢在一瞬间全然崩塌了。
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是在怪我吗?舒永。
就因为我耐不住身体里原始的欲望,试图强迫你接受我。
这个男人比我好到哪里去?因为他没有向你展示他的阴茎吗?
可是,如果一个男人没有了阴茎,他算得了什么?
冯源泽的脑子里一片混浊,他没有喝酒,却仿佛又回到了大脑被酒精麻痹的那一天,一切都不需要被考虑,一切都不会逃离他的控制范围。
越是这样想,他越是感到愤怒。
于是,他在妄想中觉察出了林舒永的背叛,觉察出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于是,他愤怒地在大庭广众下对这两个男人挥出了拳头。
“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男——!”他这样喊着,完全失去了理智,向着林舒永冲过去。
##
郑晨已经有许多日未与林舒永有过联系了。
他是一个生意人,更是一个生意蒸蒸日上的生意人,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夜晚还要疲于应酬,能睡上一餐饱觉都算奢侈。
因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还经常被甲方“绑架”,被迫与他们的千金一起逛街吃饭。这样的日子他已然十分习惯,甚至能应对自如。不过是一些表面应承的功夫,如果那位女士不巧对他动了心,他会坦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所以,在这个与往日没有太大差别的夜晚偶然遇见林舒永与两个男人混乱地搏斗,是令他十分惊讶的。
说是林舒永参与了搏斗,似乎也不全然对。因为在打架的似乎只有另外两个陌生的高大男人,林舒永一边的面颊明显高高隆起,泛着令人心惊的红。他无助地站在打架的二人身边,呆滞而迷茫,似乎是哭了。旁边有一群人围成一个小圈,有的人举着手机似乎在录像拍照。
那副惨淡的样子令郑晨瞬间遗忘了身边还穿着恨天高的女伴,他猛地抬起脚往林舒永的方向跑去,手上的奢侈品袋子撒了一地,女伴——遂卞集团董事长的千金——被狼狈地甩到一旁,差点崴了脚。郑晨无法忍受他心心念念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林舒永被别人打伤,在行至战场中央后,他急切地一把揽过林舒永的肩膀,迎接上对方因惊吓而睁大的泪眼。
“小……小晨哥?!”
林舒永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被怒火中烧的冯源泽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纵使再如何算计,他也算不出来这突然的变故,牙齿狠狠与舌头相撞,满嘴都是血。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郑瑞当时亦暴怒不已,在冯源泽还没碰到他之前便用蛮力抓着对方的脑袋往地上撞。两个男人的身高相当,身材也相差不大,很快便势均力敌地扭打在一起。林舒永先是下意识地拉了几下架,很快他便意识到冯源泽喊的那句话的意思,于是他便假装在混乱间被打到一旁似的,满脸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个莽夫旁若无人地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