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极快,又极慢,好容易又挨到一年元旦,宫中还是只有那几许人,上年告病的五皇叔已经去了,楚姓越见凋敝。
席面上,鸾娘和楚懋已经相处得十分随意了,也不再像上一年那样拘束,她闹着楚懋饮了不少酒,“鸾娘给皇上跳一支舞吧。”郑鸾娘提议道。
元亦芳脸色一变,顾不得御前失仪地道:“鸾娘!”
郑鸾娘到底还是心急了。元亦芳看了鸾娘一眼,又看了阿雾一眼,她心底叹息,其实元亦芳早就后悔了,这一年来她这个做娘的冷眼旁观,嘉和帝对鸾娘几乎没有任何想法,便是有,那也是极少极少的。她就不该被鸾娘说动。
“鸾娘僭越了,请皇上恕罪。”郑鸾娘赶紧跪下道。
“姨母对鸾娘不用这样严厉,她毕竟还小。”楚懋替鸾娘解围道。
怎么会小,已经是十六岁的姑娘了,在外头这么大的姑娘都有是孩子娘的了。元亦芳又叹息一声。
守岁后,阿雾不用步辇,在雪地里踏雪而行,她吹着冷风,脑子才能清醒些,告诫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她大概真的是要永远失去楚懋了。
阿雾伸手接着天上旋下来的雪花,看着她们在手指上消失,也许过不了多久,她自己就能不留一点儿痕迹的消失了。
“娘娘这雪越下越大,奴婢还是叫步辇来吧,否则娘娘又该生病了。”明心劝道。
生病?阿雾心里一动。她如今长期茹素,身子反而像好些了,这一年来已经很少生病,离魂之事再也没发生过,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楚懋了。
阿雾叹息一声,没有回应,只在雪地里继续前行。因为带着几分故意,阿雾回到长乐宫时,果然开始发热,“别叫太医,我睡一下,捂捂汗就行了。”
但是皇后身上的一点儿小事都是大事,明心如何敢隐瞒,尽管这一年来那边已经很少打听长乐宫的消息了,但明心自己却不能懈怠,她的主子是皇后,可不是令柔县主,今后她也沾不了令柔县主的光。
明心将阿雾生病的事情偷偷告诉了吕若兴,“吕公公,这怎么是好?”
在吕若兴心里,真是恨不能阿雾能就这样死了,可是他也不敢替楚懋做主,“回去吧,咱家会找机会跟皇上提的。”
明心回去后,左等右等,也等不见消息,倒是太医院派了轮值的太医来诊脉。
明心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还是没有放弃皇后娘娘的。
事情并没有如阿雾所想的方向发展,她虽然烧得难受,眼泪、鼻涕一把抓,却还是没能再次离魂。这次明心伺候得好,太医也来得及时,两副药下去,发了汗,在正月十五之前阿雾居然就好了八、九分了。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在身边嘘寒问暖,阿雾自嘲地笑着,想起在冰雪林楚懋给自己念经的往事来。有时候一段往事翻来覆去的回忆,像鸩毒一般,她却忍不住饮鸩止渴。
夜里,阿雾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鸾娘挺着个大肚子向自己撞来,她跌坐在地上,大叫着肚子疼,楚懋奔过来将鸾娘抱起,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鸾娘生了一对龙凤胎,楚懋欣喜若狂,又是开恩科又是大赦天下。更是将她这个皇后废掉,给鸾娘举行了封后大典。
阿雾去问楚懋为何要这样做,他只是冷冷地道:“你以为朕会喜欢杀母仇人的女儿,朕不过是喜欢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不要,不要。”阿雾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来。她忘不掉梦里头楚懋看她的那样冰冷陌生甚至带着厌恶的眼神。
“娘娘,娘娘。”明心在外值夜,听见阿雾的叫声便跑了进来,“娘娘,这是做噩梦了?”
“什么时辰了?”阿雾问道。
“戌时末刻了。”明心道。
阿雾这才知道,原来她才不过睡了一小会儿,大概又要一夜无眠地熬到天亮了。
阿雾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躺下,恍惚中听见有人说,“今晚皇上带令柔县主微服出宫去看灯会去了呢,我觉得令柔县主没准儿能封皇贵妃。”
“哪有皇后还活着,却封皇贵妃的道理。”有人刺道。
“现今的皇后就跟摆设一样,怎么不能封皇贵妃了?皇后无子,只不能令柔县主还能封后呢。”先头那人道。
阿雾几乎逃也似的跑走了,再看前头,却是一辆马车在大街上走着。阿雾掀开帘子坐进去,却见里头坐着的人正是楚懋和鸾娘。
“皇上,我还从没逛过上京的花灯会呢。”鸾娘一脸欣喜,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看,大约是察觉了自己的动作不淑女,又放下帘子,捂着嘴冲楚懋笑。
只是楚懋脸上依然没有别的表情,然后他转头望向窗外,表情有些怔忪。阿雾也看向窗外,想起她小时候吊楚懋裤子的场景,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呢。
至于上辈子,阿雾完全没有去想过彼此的孽缘。大概原谅人对自己对伤害会更容易一些,反而是对自己关心的人的伤害不能轻易忘却。
在花灯节上,楚懋给鸾娘买了一盏琉璃灯,他猜中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