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万幸是,季秀到底没有再纠缠下去。屋子正中的那堆柴火已经渐渐燃尽了,他把那只山鸡腿放在一旁,走到燕明君身边看了两眼,不觉低声抱怨道:“早告诉你,话说多了伤身了。这冰天雪地的,便是去洗衣服,恐怕一时也干不了。你先将就着吧。”
“不行!不行!”燕明君大叫道,“过两天姜姬就要来看我了。我有预感,她一定会来。我不能让她看笑话!”
季秀叹了口气,默默地替他换了下裳,抱了脏衣服走到草屋边的小溪旁,刚砸开溪面上的薄冰,把手伸进刺骨的溪水中,整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初冬的第一场雪早就在昨夜停住了,太阳很大,天气很晴朗,但是初霁的雪原处处反射着阳光,格外明亮而寒冷。季秀的双手本来极为修长白皙,如今却难免冻成了乌青。他一边搓洗着衣服,一边担忧地想着:阿桑父亲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熬了太久了,这般恶劣的环境,也不知道还能再熬几天。偏偏他又是稷下川的禁忌,便是南离,为了阿桑百般讨好燕明君,却也从来没动过为他诊脉熬药滋补身子的念头。或许只能盼着奇迹出现,姜姬大人莅临,只怕方能有所改观。
“秀秀!”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心事,突然之间,熟悉的脚步声夹杂着阿桑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过来,季秀还没回过神来,阿桑却早已扑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
季秀慌忙洗了把手,转身过来挣开她的手。阿桑却不管不顾地用手搂住季秀脖子,将头靠在他胸口乱蹭,那神情举止活脱脱和从前做错了事,怕他不再理她,故而凑上来献殷勤赔小心时一模一样。
“秀秀!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离开我……”阿桑一边赔小心,一边又踮起脚尖来用脸贴着季秀的面颊耍无赖。他们都比过去长高了,季秀长得比她要快,她都有些够不着他了。可是她记得很清楚,从前无论她做了多么蠢的事情,每当这样做的时候,季秀就会一边微笑,一边摇头,神情愉悦地接受她的道歉,叹着气认命似的帮她收拾残局。
肌肤相接的微妙触感传来,季秀不由得心神一荡。他知道他应该推开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们都长大了,她还似小时候那般,对他完全不设防,可是他已经全然禁不起一丝一毫的刺激了。如果不是昨天夜里的事,他或许还会心存幻想,但是今时今日,他只能主动提起令他心痛的事实来警醒自己。
“你的南离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么抱着我的。”他有些嘲讽地说道,身子却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贴着。
“南离?南离来了吗?”阿桑的反应比季秀预料的要更快,她几乎是立即松开了季秀,回身张望了一番,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季秀立即觉得胸闷得透不过气来。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南离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今日怎么会过来?”季秀大声问道,心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南离……南离怎么会受伤?”阿桑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就仿佛南离受到昊天眷顾,命中注定永远不会受到伤害那般。
“阿桑,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不会受伤的。南离纵使有本事,却也不会到那种程度。”季秀看着阿桑,很认真地说道。他将燕明君的衣服拧干,铺开来晾在树枝上。像燕明君那般叱咤风云的男人,在久经岁月的摧残之后,身体也会虚弱到连一时的情动都不能收发自如。南离难道是铁打的?真是一场笑话。
“他当然伤得很重。”茅草屋里,阿桑一边吃着季秀特地留给她的山鸡腿,一边听父亲燕明君平静地叙述着南离的伤势,渐渐地竟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你被捉进祭宫石牢的时候,这蠢小子据说很天真地在祭宫门口跪了一夜,后来又傻乎乎地跑到山里面放火烧山,猎杀野兽。可能那个时候也没怎么休息过吧。然后非要自不量力,跟着你上祭坛,后来祭坛坍塌的时候运气不佳,可能摔断了一条腿。”燕明君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极有条理,眼睛里全是鄙视,显然对南离的所作所为极不认同,“最后,他还异想天开想夺我的鞭子,那只手没彻底废掉,已是我手下留情了。”
“他还为你挡了一鞭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季秀补充道。显然他对南离强出头的做法很不满意,如果不是南离阻挡的话,他也会帮阿桑挡住那鞭子的。他得天独厚,纵使平日被鞭子打得再重,落疤之后总是会光滑如初,可是据他所知,一般人可没这个本事。
不过说到后来,连季秀自己也诧异起来:“他伤成这样,你和他一路走来,为何竟能浑然不觉?”
阿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南离在她面前时,一直反复不断地向她灌输强调:他什么都是最好的,是整个稷下川年轻一辈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有把握办到,他在她的眼睛里,永远都如同自带着光环。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受伤呢?
是以阿桑扶着南离一路回家的时候,心中只是暗暗惊诧为何南离的身子越来越重,丝毫不如平日的轻灵。只是这种念头,因她的心绪不佳,只是一闪而过,她可从来没有想过,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