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这样陌生?为什么不哭不闹,竟让人安静得可怕?
一抹从未有过的惶恐与绝望顿然从心中升起,沈砚青素手抚向鸾枝苍白的脸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声音?不是让你好好睡一会吗,不听话。”
听话?听话的下场就是一次次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一次次被他沈家老宅的算计愚弄……倘若不是这一夜、这一路早已经受过一番磨砺,只怕此刻连身子都要软了下去了。
鸾枝拂去沈砚青的手,心一点一点的变凉:“早上让陈妈熬了粥,想和你一起吃早饭呢……才刚来,既然你要出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冲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一抹丰臃背影微微颤栗,努力让自己走得自然。
“好。那你在家里等我回来。”沈砚青攥了攥空却的手心,想冲过去抱住女人,她却已经头也不回。痴痴凝看她一眼……罢,今日便要去将所有事情解决好,一定要给她一个好好交代!
鸾枝走了两步,却又回头。那晨阳闪烁下的黄蒙光影里,沈砚青的背影清逸如风,正迅速的渐行渐远……她心中努力筑起的城墙,轰然之间便也随之土崩瓦解。
呵,此刻想起他昨夜对自己信誓旦旦的话,真真觉得可笑。
还在凤萧面前努力催眠着夫妻恩爱,一句软话都不舍得说,只怕凤萧会回过头来和他抢。那么的护他,原来却敌不过五天的光阴……五天不见,他便劈-腿了。真心枉付东流,什么山盟海誓,全都是假的……还这就是负情的下场。都是自己应得。
老太太让林嬷嬷去把鸾枝喊回来。
鸾枝不肯回。
林嬷嬷没办法,只得转述道:“老太太说,姨奶奶既然听到了,就应该晓得二爷的不易。该怎么做,做女人的应该都晓得自己的本分,不会拖累丈夫的后腿。”
呵,这会儿又嫌自己拖累他了,早先的时候为着让自己死心塌地,还给自己喂烟膏呢!鸾枝听得心冷,冷到了极致又反笑:“让她放心吧,想扶谁尽管大胆的去扶谁,我都没话说。”
“那就好。实在是谣言传出去了不好听,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她老人家也是为难,毕竟担着一个大家宅,不容易。姨奶奶多担待着点。”
“好说。”鸾枝捂着帕子大方笑笑。一秒也不想多呆,福了福身子就走。
那窄巷曲曲弯弯,森幽幽不带一丝活气,一个人在高墙下走路,只恨不得顷刻就将它走到尽头……可是为何偏偏就是看不到头,却好似顷刻就要被它的阴霾吞没?
不行不行,要死了,我要离开这里!…
鸾枝的步子走得越来越快,那灰蒙光影下,只见一道白衣红裙,孤零零似鬼影一般飘忽。走着走着,灵魂就不知飘去了哪里,那脚下的路忽然变成了红色。起初的时候才一点一点,后来渐渐多了起来,好像流成了河,红艳艳的夺人眼目。
啊!
下腹部忽然一股难以言语的痛瞬间漫过全身,整个儿顿地贴着墙面瘫软下去……来了,她的苦果来了……
“二奶奶——!……啊——,来人哪,二奶奶要、要生啦~!”
一声丫鬟凄厉的尖叫,沈家老宅顷刻之间沸腾了。老太太因为鸾枝肯主动让贤,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乍一听消息差点儿从床上磕下地来。
“乖乖!还真早产了!……快快,快去请产婆!”
“水啊,水来没?!陈妈——,水不够,赶紧再去换一盆!”
“棉巾、棉巾拿来了没有?要旧的,旧的软,姨奶奶嘴里好咬!”
不大的竹岚院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丫鬟把热烫的清水端进去,顷刻就变成满满的一盆鲜红端出来。一盆盆,荡来荡去的,那红液清稀,看得人心惶惶。
“加把劲,狠点拉!”产婆的声音尖锐高昂,压根儿不将孕妇的凄惶无助放在眼里,只齐齐冷冷的把声势造足。只恨不得那声音再拉尖、再拉高一些,听得门外的家主毛孔悚然,晓得那生产过程有多么不易,一会儿多能赏赐自己一些谢仪。
……
闹闹哄哄,血水一盆接一盆端出去,却独独没有女人的声音……她不肯出声。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太太又急又怕,在院子里兜着杂乱无章的圈子。却又不敢进去看,怕沾染上血光不吉利。
怎么才好好的,说生就生了?…这个女人,真是天煞的妖精,不能得罪啊!
又想起之前算命瞎子说过的话,记起来这个屋子里曾死过两个女人,怕那冤魂胁迫了孩子,把孩子糊成个傻子,赶紧让林嬷嬷回去去拿道符。
是。林嬷嬷说走就走。
荣国捂着滚圆的肚子急切切德走进来:“二嫂昨个儿还好好的,怎么今早上说生就生了?听说早饭还没吃呢,哪里来的力气?我送了鸡汤过来!”皱着眉头,眼里头都是担忧。
“孕妇不能见血光,见了要遭殃,赶紧出去、出去!”老太太却不给她进来,立刻着人将她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