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崂山的海滩。李言笑指着远处说,看,那就是石老人。一块特别像老人的礁石。
那天雾大,我看不清,只是隐隐地看到一个小点,就说不像。李言笑哈哈大笑说,所有的这些东西都是三分相似,七分想象。
他还给我讲了石老人的故事,但我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青岛虽然很美,但这毕竟是我的异乡。连云港,是怎麽看怎麽顺眼的。
青岛也受到了运动的冲击。
红小兵是无处不在的,他们一般不去动贫农的家,叔叔婶婶就没事。他们曾去过李言笑家,在大红门上使劲敲着拳头,咚咚咚的声音甚是吓人。无奈大红门后有东西顶着,李家人死活不开门,他们也无可奈何。
后来我知道,像“虞姬”和李言笑他们这些戏子,没有唱“样板戏”,没有唱|红|歌,是要挨批|斗的。李言笑是个小孩子,也就罢了,但“虞姬”恐怕也要被拉到漩涡的中心,我不禁很担心。
二月末三月初,学校还差两个礼拜就要开学了,我去跟叔叔婶婶商量。王钩得儿见状,就说他也想上学。叔叔婶婶确实为三两块钱的学费发愁,我就拿出十块钱给他们,说先解决一下学费书费问题。他们看到十块钱,眼睛都瞪大了,问我是从哪儿来的。
我有些尴尬,说是从连云港带来的。还好,他们没有追究,问我为甚麽不提前把钱交给大人保管。但是叔叔看了我一眼,我觉得这眼神中带着甚麽东西。
李言笑约好了一个日子,说带我和王钩得儿去见见女校长,让我们两个插班。但是王钩得儿没有甚麽基础,恐怕要等到今年九月份,和新的一年级学生一起上。李言笑带着我去商店买铅笔和纸,还给我买了一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派克钢笔,外带墨水。
他今年又领到了新的压岁钱,一副得意的样子,似乎真当自己是大少爷。我看到他那个样子,不由得想笑。不过,我对上学充满了憧憬。
有一天我路过村卫生室,突然看到那几个欺负我的大男孩在里面,领头的胖男孩满脸全是血。我一惊,偷偷地在门口听着,胖男孩说是被“不知怎的从天而降的砖头打中了脑袋”。我在心里暗笑,你还会“从天而降”呢?
那几个男孩都没事,但是难掩脸上惊恐的表情。我看着自己转动自如的手腕,在心里想,他们也会陆续被打破了头的,因为李言笑是永不放弃的。四个多月的练习,只为长舒这一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这是后话了。
十三
马上就要入学了,李言笑带着我去找小学女校长。他骑车带我,骑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学校是一片瓦房,好几栋平房中间围起来一块空地,学校挨着一个小池塘,大门前写着几个楷体的大字“李家庄小学”。
此时还没开学,学校一片寂静,但我能想象出来孩子们上学时的喧嚣,我甚至觉得空地上尘土飞扬,一群孩子在那里打闹。
李言笑指了指一百米开外:“那个就是李家庄中学,我开了学就去那里上课。”
“嗯,挺近的。”
“校长就住在小学部的那边一座平房里,”李言笑一手推车,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走,不用害怕,她人很好的。”
李言笑是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男孩,他就可以独自带我来找校长商量事,丝毫没有羞怯。这让我对他的敬佩油然而生。
我们走到校长的屋子前,门虚掩着,里面隐隐地传来一个女孩说话的声音。此时要说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我转头去看李言笑,发现他的眉毛轻轻地弹了一下,表情有些严肃。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呀?请进!”那个女孩的声音响起来。这是不同于妞儿那样嘎嘣脆的,而是柔柔的,缓缓的,和李言笑的语气一样平静,但是比他多了一份娇媚。
“李言笑。”他说着,门就打开了,探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的脸。她看到李言笑,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哎呀,言笑来啦,后面这是你朋友?进来坐罢!”
我们就进了屋子,我看到一间和叔叔婶婶家很相似的屋子,却更干净一些。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盘腿坐在地上编席子,她看到李言笑,就笑了笑,笑容很干净,她的脸庞也是很清秀的。
“静思,坐着干甚麽,”那中年妇女对女孩说,“先不用干了,去给他俩倒水。”
“不用了,老师,”李言笑客套地笑笑,对我说,“这是张校长。”
我按照事先的安排,立即乖乖地叫了一声:“老师好!”
接下来就是老生常谈了,在校长家,礼貌和客套是不少的。女孩端来了水,于是就是一番喝水喝水不喝不喝刚喝过,想吃点啥不别麻烦了刚吃过,我留意到李言笑似乎有些不喜欢这些套话,一贯的微笑也消失了。
李言笑就跟张校长说起来我插班入学的事儿,我也没仔细听,李言笑办事一向是很靠谱的。现在是我和李言笑挨着坐,张校长在对面,那女孩把水壶放出去了以后,过来在李言笑旁边坐下了。我觉得很奇怪,对面不是空着一个位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