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突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看对方的阵势,分明是一点机会都不留,要支甲不留地让这三千人葬於草原。离畅苦笑了一下,这真是翼扬的作风。
对方并未冲锋,当先的白旗下,孤零零站着两匹马。左侧的武士身披火色大氅,面目隐蔽在火铜的重盔下,胸甲上纹有金色的流云火焰,燃烧的蔷薇盛开在其中,马鞍一侧挂着一张乌木角弓。旁边的枣红马上则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甲中的骑士,刚刚便是他一马当先,马速之快,使得以机动成名的鹰骑都不得不跟在他身後二百尺外策马狂奔。唯有他身边红衣武士那匹神骏的黑马紧紧跟随。
狂潮般的气势隔着百米扑面而来,离畅握紧手中的枪杆,策马向前,高呼道,“哪位是烈炎将军?”
火铜武士沈默片刻,举手摘下了自己沈重的头盔,一振甲胄上的征尘。头盔除去的瞬间,一头黑发在风里扬起,俊美的面容如仿佛天神一般,可是看一眼他一双灰色的眸子,此时仿佛烧红的炭,谁都能明白这个男人身体里流着什麽样的血。
离畅顿时呼吸一滞,大笑了几声,朗声说道,“将军可认得我?”
聂燃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并未说话,但握着缰绳的手颤了一下。
“谁能想到我离国当年的太子,竟然成了北陆的烈炎将军。”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苍凉,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顿时一愣,只有翼扬仍然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马上,冰冷的目光射在对面的离畅身上。
“太子想必也认出我是谁了吧。我离畅自知难逃一死,将军能否看在同是离国同胞的份上,饶我身後三千将士一命。”
“我不认得你。”聂燃的声调平静如冰,完全没有了往日戏谑散漫的样子,对面的离畅登时一怔。
“自我被送到草原的那刻起,我也就不是什麽离国人”。
离畅眼里露出了决绝的神情,话锋一转,“这位可就是北陆的大君,传说中的北辰之鹰?”
翼扬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手中的斩马刀缓缓举起,直指离畅,六尺的锋刃淬出一道修狭的寒芒。
离畅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突然策马冲向两人,聂燃手里的角弓瞬时拉开,锁住了离畅咽喉。翼扬突然大吼“聂燃!先射对面那人!”
聂燃心里一惊,忽然扭转了箭头。离畅军中冲出一个黑甲的骑兵,手持一张硬弩,毫无疑问是在瞄准着自己。雕翎箭抢先射向了黑甲的骑士。聂燃知道弩的杀伤力更甚於他手中角弓,可以轻易的贯穿背甲。箭一声凄厉的尖啸,正中黑甲骑士的喉咙,骑士手中的弩顿时脱手,他本人也失去平衡,从马背上衰落。
离畅自愈计划的天衣无缝,那三千骑兵也不过是幌子,他要的是聂燃的人头。
翼扬对於离畅的逼近不以为意,眼光扫过他身後的军阵,寒光一闪,果然第一个骑兵落马之後从军中左右两翼又冲出两个持弩的骑兵,靠着在前的离畅的掩护,不觉得逼近了很多,依着地势冲锋的速度极快。离畅是向着聂燃冲过去的,聂燃手中的弓箭已经扔下,驱马持刀迎了上去。翼扬策马从斜侧跟上,用刀挡下了射向聂燃的第一箭,回刀砍下了已冲至面前的弩兵的头颅。
离畅感觉枪尖一沈,聂燃的刀贴着枪杆上滑上,枪在手中忽然震了起来,像是被粘住了,一股巨大的震颤直冲手臂,下一秒聂燃的刀已到了胸前,胸甲像是硬纸一样轻易的被砍穿,离畅看到自己的鲜血喷薄而出。
整个鹰骑军忽的震动了,三军潮水一样涌动着推进。无数铁蹄踏起烟尘,一道灰蒙蒙的狂浪在草原上升起。离国的军士们眼睁睁的看着黑甲的骑兵冲出了滚滚飞灰,聚成一片依草原起伏的黑色波涛,冲入自己阵中,之後便是屍横遍野。
聂燃直觉耳边一声厉响,已没有时间抵挡,翼扬的刀突然横在了面前,挡下了这一箭。聂燃猛地警觉,大吼小心,只听到噗的一声,一只弩箭穿过了翼扬的肩甲,射入了他肩膀。
是离国特有的连弩,一发两箭间隔不过两秒,後面那一箭的来势更猛,聂燃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提醒翼扬。
翼扬的身体在马上晃动了一下,很快立稳,伸手拔出了短箭,但箭头断在了里面。聂燃眼神一暗,上前扶住他,对着旁边的令兵吼道,“传令回营。”
19-- 奇毒(上)
翼扬并没有回到王府,直接到了鹰骑的营地。进了王帐,颜离已经等在里面,脸上也有些焦急。翼扬一路上神色如常,进了帐门聂燃赶紧上去扶住他,翼扬脸色苍白,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布满了汗。
颜离神色一变,过去扶他坐在软榻上,伸手解开翼扬身上的软甲,拿出一柄小刀挑开衣服,看到深深紮入肌肉内的箭头,不由得皱了皱眉。聂燃站在一边焦急地看着颜离,说道,“是离国的连弩。”颜离没说话,仔细地观察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拿了些药粉撒在上面,血很快止住了。
“聂燃,传伯鲁哈过来。”翼扬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觉得肩上的伤口灼烧般的疼痛,并不似一般的箭伤,箭头八成是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