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正眉毛一挑,话音刚落,狭窄的山路上竟然蹿出一道满身是血的身影。
清未吓了一跳,帮着司无正扯住缰绳,马车在山道上堪堪停住,几颗破碎的石子直接顺着陡峭的悬崖栽进深不见底的山涧。
倒在路上的是个浑身是血的沙弥。
司无正跃下车,一个箭步冲到沙弥面前,伸手探鼻息:“还有气。”
清未连忙上前,帮着司无正把沙弥抬上车,裴之远蹲在车厢门前蹙眉看了看,说此人就快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由焦急起来。
“你别急。”裴之远叹了口气,“不是你们不救的缘故,是他命该如此,你们就算真的把他带回城里,也救不回来。”
话说到这般地步,清未也沉默了,裴之远眼巴巴地侯在沙弥身旁等着勾魂,司无正则试着问了几个问题,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回答。
沙弥已是弥留之际,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里还能把慈宁寺发生的事说出来,最后还是在马车里咽了气。裴之远瞬间激动得不行,扑到尸首旁伸手一捞,一下子就把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的沙弥勾出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裴之远也跟着:“阿弥陀佛。”
沙弥东瞅瞅西望望,发现了红眼睛都厉鬼荀大义,哇哇大叫着开始念。
“有前途。”裴之远眼睛放光,“比荀大义那小子死的时候有前途多了。”
荀大义颇为委屈:“我那不是气晕了头吗?”
司无正关心的不是鬼魂之间的事情,他直截了当地问:“慈宁寺发生了什么?”
沙弥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闻言一把扯住司无正的衣袖:“这位大侠,求你下山去一趟大理寺,求他们派人来救住持吧!”
“你且将发生的事说与我听听。”
“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住持昨夜突然浑身是血地跑到禅房,让我偷偷下山通知大理寺。”沙弥说完又是一阵哀求,“大侠,求您……”
为了避免解释,司无正直接将大理寺的腰牌从怀里掏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我便是大理寺的人。”
沙弥如释重负:“那我这就带你上山。”说完忽而觉得不对,一扭头看见自己毫无声息的尸体,登时一声惨叫。
“我……我我我我死了?”
裴之远凑上来:“是了是了,你已经死了。”还补充道,“我等着带你去地府报道呢。”
沙弥发了会儿呆,嚎啕大哭。
“没事的。”裴之远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拍了拍沙弥的肩,“很多人刚发现自己死的时候都是这个反应。”
“那……那他呢?”问的是荀大义。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裴之远轻咳一声。
“那他们呢?”这回问的是清未和司无正。
“人家是活人……来来来!”裴之远拉着沙弥看地上的人影,“阳寿未尽呢。”
沙弥一听更崩溃了:“这么说只有我哭成这样?”言罢,哭得更伤心。
司无正一门心思惦记慈宁寺的状况,实在是等不及,干脆将沙弥的尸身从马车上搬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沙弥倒是好说话,擦干泪说你们就地埋了吧,出家人不拘小节。司无正也就真的和清未一道,把沙弥好生埋在路边,他自己蹲在坑头怪难过的,直言没想过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又不是到死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呢?
埋了沙弥,裴之远便不能陪他们上山,改道带着新勾来的鬼魂直奔地府,荀大义觉得再往上走就会被佛寺的经幡影响,也停下了脚步,于是司无正和清未两人打扫干净马车,又上路了。
山风拂面,清未的情绪低落不少,就算只有一面之缘,他依旧难受于小沙弥的死。
“嫂嫂,你说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司无正却不以为意。
“让沙弥下山的是住持,难不成‘鬼影’的事与他无关?”他随口一说。
司无正倒听进了心里:“很有可能是这样的,但住持不可能对‘鬼影’的事一无所知,或许他和我们一样察觉到了异样,但处于某些原因,他选择了隐瞒。”
可惜不论事实如何,他们再怎么推理,没有到慈宁寺亲眼一见就都是猜测。
大概是树木越来越繁茂的缘故,阳光也越发稀疏,清未推开窗只能看见满眼摇曳的阴影,好在山间风大,把雾气都吹散了,慈宁寺倒是比他们第一次上山时清晰,登山的台阶也隐隐戳戳点缀在树林间。
只是曾经金光熠熠的佛寺仿佛蒙上了一层血光。
清未心里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抓着司无正的手臂沉默不语。
“嫂嫂,我怕来不及。”司无正叹了口气。
他知道司无正说的来不及是指来不及救下住持,但若是不救下住持,“鬼影”的事就难以解决,更不用说二月二的祭祀,所以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他们也要拼尽全力赶去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