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出事儿了。”只说了这一句,钱宝贝已然要昏倒,家里的司机就睡在一楼,喊了司机,夜色里的黑车无声的出了家门,彼时窦荛还在想着唐尧怎么还不回家。
本应该是一次例常的安全工作,可是不例常在这一次领导人是新上任,新上任且是第一次出行。从来没有人想过已经视察无数遍的地方会出险情,从来没想过在这样的社会里会出现行刺国家领导人的人。这些老百姓们觉得可能不可思议,听听就觉得算了吧,你以为谁都在老美的地儿上啊,你以为谁都跟林肯、加菲尔德、肯尼迪一样啊,你以为你一种地的拿锄头能撅了领导人的脖子。
可是就在这个连老百姓自己也不相信有人会刺杀领导人的年代里,有人试图在麦芒上跳一支芭蕾。
唐尧前前后后视察地形,在黄昏,在黎明,在每一个时间点上,在每一个领导可能出现的角度上都视察,排除了一切不稳定因素。连跟指定的那几家农民的家里都是鹰一样的视察过,他甚至压根就没想到被指定的那个和领导握手说话的皮肤黝黑矮小老实的农民会生事儿。
那甚至是个连话都说不完整的老头,世代住在那里,被指定和领导说话要上镜头的那些人事先是要经过考察的,唐尧一个个看过去,没看出任何问题。
可是陡然生起的巨变让一切都像是电影里出现的一样。无数双眼睛是盯着周围的环境的,锁定着一个个的可疑人物,领导的笑容很亲切,群众的反应也很好,一切都很完美。唐尧站在距离领导一步之外想着终于快要结束了。
谁会想到一个沾了无数汗水的汗衫袖子里会滑出一把最新式的袖珍手枪?谁能想到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的老农会开枪?就那么一瞬间,距离那么近,唐尧长了一双鹰眼可是没有老鹰的翅膀,一步跨过去,堪堪挨了两枪,唐尧和开枪的老农一起倒下去,随行的所有人在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之后都有了动作。
受惊的领导自然是被簇拥上了车,唐尧被底下的人迅速抬起进车里,所有原来看不见的安全人员这会儿全都处于戒备状态,随后,一行人迅速回京,唐尧被送进这座白色小楼,在昨天夜里。至于后面怎样的一系列调查,唐尧不能参加,他中了两枪,一枪中腹部胃下,一枪进十肋下,擦脾脏而过,大出血,一分钟之内近于休克。
唐珏明略过所有诊断,最后只看见几个字,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窦荛不知道唐尧受了怎样重的伤,她只是看着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看见这人身上的所有管子,看见腹腔里抽出来的成袋成袋的血水,感觉自己的后背越来越凉。
护士进来了,护士又出去了,唐夫人进来了,隐约说了几句话又出去了,窦荛只是安静的坐着,什么都听不进去,像是和平日里安静看书的一样,安静的坐着,眼睛直直盯着唐尧。
唐尧是一本书,她看了好几年了,也没有看完,这会儿就这么静静看着,挺好,挺好。
窦荛来的时候,唐尧刚从手术室出来,长达十多个小时的手术后送进ICU,这会儿还在安静的睡着。
等到太阳从东面挪到西面的时候窦荛还在安静的坐着,姿势都没有变。
中途唐夫人端了东西让窦荛吃,小姑娘很听话的吃光了端来的东西,然后就安静的守着,看的人就止不住的心酸。小小的一个姑娘,肩膀窄窄的就要顶住她的天,不哭也不闹,就只是安静的守候着,唐夫人想,哪怕你哭哭也是好的啊,可是豆儿就不哭,姿势都不变的安静。
夜晚很快来临,窦荛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等到看见昏迷中的男人稍微动了动头之后她的眼睛也跟着动了动。
小小声的叫了一声“唐尧,你醒了么?”
躺着的人依旧轻微动了一下头,于是窦荛知道唐尧连甚至都没有清醒,这是术后的反应。
周围很安静,雪白的墙壁和滴滴作响的机器还有咕咚咚作响的氧气瓶是这屋里的唯一声响,窦荛坐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有了声音。
兴许是坐的时间太长了,窦荛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飘渺。
“你知道么,我认识你有十几年了呢。”窦荛在微笑,像是给孩子讲床头故事一样她起了个头,只是呼吸略显急促,因为唐尧这么长时间一直未醒。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笑的很漂亮,我当时就想,你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
窦荛第一次看见唐尧的时候,就是看见董庆峰书房里的他的照片,当时窦荛还是个恒牙刚长完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小姑娘有好几年都未曾出过九道弯胡同的那个小院儿,那是孩子第一次回董庆峰那里。
从某种角度来说,窦荛其实是早熟的,那是有危机感的人才会有的早熟,窦荛渴望有家人,虽然她知道她是有家人的,可是家人曾经抛弃过她一次不是么。
所以那个时候的小窦荛极为珍惜当时她拥有的生活,认真近乎于刻苦的学着该学的东西,然后在父亲兄长跟前乖巧的不能再乖巧,她只是碰巧看见唐尧,然后小窦荛第一次跟董庆峰提了要求,能不能她多回家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