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包裹住的是什么呢?外面的白纸不止一层,缠裹得十分细致,连接口都不易发现,并且平整,看上去用心良苦。是谁把这样一件东西放在自己的书桌里呢,且用意何在?
我的附近还没有别人,后面的几个女生都在伏案苦读,因为安静,光线亮度不足,连念书的声音也格外纤细。我确定这不是谁遗忘在我的位置上,即使是,我也是有权拆开先睹为快的。我轻轻的拿起这块重物,竟觉得有些神秘莫测,萌生出一些遐想。白色的纸,没有任何标识和一丝褶皱,熨烫得像一打平整的纸张。我轻轻的翻转,试图寻找一处折痕,好从此打开,我是真的心急的,烛光又微弱,就干脆用细长的手指去抠,竟找到了出口,顺着划破的缺口轻轻撕下来,一页、两页、三页像魔术表演变出的戏法,竟有十二层之多的纸,撕开的每一层都向我的好奇心发出考验,竟是什么可爱的东西搅动了自己的心思和期待,真的有些期待啊,在这样沉闷的高三,这样没有色彩的人生阶段,还会有什么可爱的惊喜发生吗?我终于急不可耐的一把撕下谁苦心经营缠裹住的无数张的白纸。
一对质地滑嫩、雕刻成连身的玉兔,于千呼万唤中掀起了红色盖头。我忍不住俯下身子用纤细并且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好像一对仙使下凡,两只体态安详的玉兔对卧,镶嵌着跟画中戏子樱唇一样鲜红的眼睛,两嘴对吻,两膝并卧,借着微弱橙黄的烛光,通体呈现出奶白色,打磨得过于细致,手感圆润,令人爱不释手。
我甚至有些窃喜,因为家境和家庭环境的特殊,我的十八年多的人生当中少与礼物有染,更不用说,令人不忍释怀的珍品。竟真的有些澎湃,甚至不想察觉它究竟来自何方,又缘何落在此地。
第七章:11插叙
小学一年级时,学校有一对新疆过来的老夫妻,男的姓叶,教我们班的语文和数学,大脸,师母神色慈祥,体态娇小,微微有些驼背,他们就住在学校西侧拐出去的一间小屋,后面是一座老式拱桥和一大片池塘,池塘外分出一条小溪,越过桥洞绕学校墙根浅浅的流向东南。那时的水怎么就那么清澈,很多的鱼,几只玲珑矫捷的飞鸟驻足在水里的芦苇或者岸边的杨树上,西侧一小片梯田上长满了绿油油开着鹅黄花簇的油菜,花香很浓,荡得满校园里都是沁人心脾的芬芳。
有人从学校北侧的大门拐到桥边,用不知哪里弄来的破竹筛挡在桥洞下捉鱼,真就能逮上几只,不大不小,睁着惊恐的圆眼睛,在盛水的破瓦罐里东奔西突,惊惶失措。孩子们很高兴,端着罐子去到叶老师家的小屋,一到秋天,那里总会生起一只温暖的小火炉。凉意习习的中秋过后,孩子们嘘着被水沁过清凉的小手去撷一把温暖,灶上煮着鱼汤,鲜美的滋味打锅盖缝隙里溢出来,孩子们垂涎三尺,除了我,当时还有二姐,叶婆婆会嘱咐我们把个子小小的鱼崽放回池塘,我们听话着抱着罐子奔到池塘边上,用小手把小鱼捉在手上,轻轻的往水里放生,小鱼们一定惊喜不已,尾巴一扭就没了踪影,水面上只剩下几片秋天落下的叶子,像窄窄的小船荡漾。
叶老师两个人很多时候更像爷爷奶奶,总是无限疼惜的看着我们古墩古墩喝完小碗装着的鱼汤,眉眼带笑,那时候多快乐啊,几个孩子当中,他们最疼我,过年时竟带着橘子汁去我家串门,跟阿妈说心瑶这孩子最有灵气,以后肯定有出息,还给我和二姐五块钱当压岁钱。一次秋忙假过后,我俩风尘仆仆的回来,听人说他们去上海亲戚家度假了。那天,叶老师特意嘱咐我下午放学过去他们的小屋,我想着可能有什么可口的东西吃,就像麻雀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没有看见桌子上有糖果糕点的痕迹。叶奶奶从木箱里取出一件红布层层包裹住的东西给她,我接过来,像今天一样小心翼翼的打开,竟是一支十分别致的钢笔,通体金黄颜色,体型瘦长润滑,冒盖合住时不露一丝缝隙,笔尖硬挺纤细,笔端刻有上海字样。那样一个花五分钱吃冰糕的年代,一度流行于繁华城市间顶级奢侈造型精美的优质钢笔,突然坠入穷乡僻壤的凡间,落在一个平庸卑微的乡下女孩手里,该是多么珍贵、奢华的礼物和享受啊,我至今不忘当时的忐忑,欣狂,难以自信,恍若梦中。
“孩子,收好,长大了用它好好读书,考天安门边的大学,去北京。你这么聪明,讨人喜欢,我和你的叶老师都喜欢你,希望你长大有出息。”叶师母抚着我的头,轻捋我的头发,像奶奶和阿妈的手。
我像个大人一样握着手中的钢笔,微沉,是如获至宝却又受宠若惊,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受到这种崇高的礼遇。我眼睛里闪着不能自已的泪花,竟说不出话来。
叶老师微笑着说,“傻孩子,送给你的,收下。”
我眼睛里依然闪着泪花,轻轻的把这件来自上海的珍贵礼物捂在胸口,拳头一样的小心隔着血肉扑通扑通的跳动,使得闪着金光的笔也跟着起伏。都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拿着这件钢笔从叶老师家的小屋里退出来,身子很轻,我几乎是飞回家的,已经记不起来是否脚面着地。心像跃起的燕雀,蓝天,白云,径边的小草,几只回家的小羊,对歌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