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爹爹这般,做这世上最厉害的男子汉、大丈夫!”
卫恒声音微颤,“想不到儿臣当年的童稚之言,父王竟仍然记得。”
“那是为父当时劳碌了一天的军务后,最大的快乐,如何能忘?”提及往昔乐事,卫畴苍老的声音里似有无限缅怀之情。
卫恒显然也听出了老父对昔日父子温情的怀念,他低声道了一句,“儿臣彼时亦最喜被父王抱于怀中,置于膝上,可惜在宛城之战后,父亲便再不曾抱过儿子,亦不曾再问儿子那些话了……”
卫畴哑声道:“宛城之战是吾此生从未有过之奇耻大辱,便是后来被刘玄火烧连营,被章羽水淹樊城,也均及不上当年宛城那一战所带给吾之耻辱!”
“身为主帅,却保不住手下将士;身为人父,却要儿子舍命相救!那是我卫畴毕生恨事!可是我这最最不堪的一面,最最落魄的时刻,都被你看在眼里了……你让为父有何面目能如从前那样再抱你入怀,问得出那些话来?”
我终于明白为何卫畴这般冷待卫恒的原由,并不是他偏心,眼里只看得到卫玟和卫璜兄弟俩,他的心中从来都是有卫恒这个儿子的,只是因为愧疚,更是因为自己最不堪的一幕落到卫恒眼中,这才做不到再如从前那样父子间亲密无间、其乐融融。
人心怕是这世上最为复杂难言之物,难得卫畴今日卸下他身为乱世枭雄的层层面具,以一颗慈父之心将自己心底最幽暗的那些心思都说了出来,盼着能解开儿子积郁已久的心结。
为父的,在时隔经年后,终于主动朝儿子伸出了求和的手,却不知那为人子者,是否愿意接过老父这双手,父子二人就此握手言和,重续天伦之乐。
这一次轮到卫恒久久地沉默,他微垂着头,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卫畴眼底的微光渐渐黯淡下去,他颤巍巍地从坐榻上起身道:“罢了,你们夫妻这就回府去罢!孤再去看看子文,孤已有半年不曾见他了……”
卫恒却突然问道:“父王……是先来看儿子的?”
卫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不妨他坐得久了,腿部气血有些不畅,步下坐榻时,忽然脚下一软,巍峨的身形朝前倒去。
第91章 同归
眼见卫畴脚步踉跄, 就要栽倒在地,卫恒忙抢步上前, 稳稳地扶住他的身子。
待卫畴站稳后, 卫恒仍未放手,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犹豫片刻后道:“子恒亦有半年不曾见过六弟, 愿陪父亲一道前往。”
听他如此说,我悬着的一颗心渐渐落了回去。不想卫畴却是多疑惯了, 见卫恒终于流露出修好之意, 不但没有欣喜之情, 反而多问了一句,“吾儿此话当真?”
见卫恒神色一冷,扶在卫畴臂上的双手慢慢松开,我忙道:“父王何出此言?”
“请恕儿妇抖胆说一句, 子恒心中委屈, 不只是因您这些年冷待于他, 更是因为您总是不信他。”
“无论是当年璜弟亡故时子恒劝您以身体为重,还是这一回子恒因同您置气而不肯替子文求情, 您总是存着一点疑心,担心他会因为宛城之事迁怒于两位幼弟, 不肯顾念兄弟之情善待他们。”
我说到这里, 便不再说下去, 而是看向卫恒, 他也正看着我, 眸光炽热而温柔,还带着隐隐的感激。
他转眸看向卫畴道:“阿洛所言,正是儿子藏在心中积压许久的委屈。既然今日父亲垂怜,愿意对儿子吐露心曲,儿子也想问父亲一句。”
“人言知子莫若父,儿子自幼受您教导,读的是圣贤书,习的是君子六艺,儿子自认对子文做不到如同母兄弟那般亲近,但他总也是我的弟弟。可为何在父亲眼中,却总是视儿子为罔顾骨肉亲情,不知孝悌为何物的冷酷无情之辈?这样百般试探于我?”
被儿子这样质问,卫畴倒是神色如常,“初时孤确是怕你会因当年之事迁怒于他们。”
卫恒立刻反驳道:“当年宛城的惨剧,儿子的确永生难忘,可若是儿子因此对无辜之人耿耿于怀的话,那儿子根本就不会娶阿洛为妻。”
卫畴看我一眼道:“为父当年强逼你娶阿洛,起心不纯,你可怨为父?”
卫恒拱手道:“多谢父亲当日起心不纯,才让子恒能得此佳妇,以慰平生!儿子最为感念您的恩德,一是养育之恩,再则便是您将阿洛许配给了儿子,让儿子终于知道何为人间至爱。”
卫畴点点头道:“自阿洛嫁你后,你整个人确是柔和许多,再不若之前那样冷硬酷烈,为父原本已有些安心,不想你竟会对华儿出手,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母亲临终前命你好好照看于她,可你却拆穿她假孕陷害符氏的真相,又让她身染重疾,逼的为父不得不将她从宫中接回,送到城外的别院去。”
“对同胞亲姐,尚且如此狠心,你让为父如此能放心得下?”
想不到竟是因为当年卫华之事,让卫畴对子恒的猜忌之心愈发厉害。
我正想开口替卫恒解释,他已抢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