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问问题了,就算知道迈克尔已经杀了十个人,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毕竟有他在这里,迈克尔看起来不打算去绑架其他人。
“整个屋子里,地下室和上面,这一刻,只有我和你吗?”欧文问。
“是的。别想着逃跑。你逃不掉的。”
欧文不打算逃跑,他准备保持这个状态,做个遵守秩序的被绑架人。等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之后,再去报警。
迈克尔等欧文把三明治吃完,上楼去了。五分钟之后,他带着毯子出现了。
欧文从他手上接过那条干净的毯子,重新钻回了浴缸里。那条毯子可以一半垫在浴缸里,一边盖在身上。毛毯是深褐色的,样子糟糕却柔软,手一抹,褐的颜色就改变了,变得更深或更浅。欧文反复用手抹来抹去,想看看能不能把它变成一种颜色。他失败了。
迈克尔离开了,他说他下午再来。欧文有点头痛,还没有到吃药的地步。他昏昏沉沉,只能钻进那条毯子。毯子上是人的味道,那味道并不让欧文讨厌(他不喜欢的是刚买回来的衣服那毫无人气的味道)。
因为无法控制的头晕,欧文昏睡过去。
梦袭来得很快,他梦到自己躺在童年时的床上,画一张画。他个子高了,把那张床显得很小。床单是红格子的,闻起来是别人家的味道,不属于他自己。欧文画的是一张玻璃画,炭笔和水彩笔落到纸面上,就变成水晶一样的晶体。这时他的阿姨走过来,指责他把颜料弄到了床单上——其实是有一点儿,可是只有一点点。欧文很羞愧,很紧张,心脏痛得发抖。
他是大人了,心脏却像孩子那样脆弱?欧文用手轻轻碰了碰那张画,画面上的水晶和琉璃被他的手指打碎了。
打碎的色彩好像扎到了他的心脏上,欧文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够一个人关灯吃爆米花,看完恐怖指数很高的恐怖片,却被这样普通的梦惊醒?
欧文难受得发抖。
她为什么要指责他呢?弄脏一点床单那么重要吗?画碎在梦中。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所写的、所画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欧文的童年有几年并不是在父母面前度过的,他住在叔叔家里,他们对他很好,过于小心翼翼,从不指责他,却也不是那么爱他。他总觉得自己孤独一人。欧文所拥有的朋友都是想象里的。
生活永远不是故事,不会有蓝色的怪物和巨人来敲门找他,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他很普通,不特别。
欧文闭着眼睛蜷缩在浴缸里很久,才从这个噩梦里慢慢地缓了过来。他坐起来,又一次环顾四周。
我被绑架了?他为这个事实由衷地感到高兴。
没有人会来理睬我,没有人会来指责我,因为我被绑架了。
欧文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毯子裹在他的身体上,它有人的味道,并不是欧文自己的味道。一直以来,欧文对气味都很敏感,糟糕的气息会令他睡不着。
他还记得叔叔家里的味道,他永远也不能把那个味道变成他自己的。
反倒是身上这件脏兮兮臭烘烘的衬衫和T恤,沾满了他的味道。
迈克尔开车出去买了点东西,两个多小时后回到家。他锁了车,进门,带着猎枪和一包东西下楼,他把它们都留在门口的地下,走进房间里。
欧文此刻坐在地上,而不是浴缸里,他用那条毯子裹着腰和下半身。今天比昨天冷了不少,地下室没有暖气。迈克尔走过去,坐到欧文的旁边。
“需要本子和笔吗?你的笔记和速写本都在我这里。”
“可以有的话,非常需要。”
“我已经带下来了。等我们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就给你。”
“我们要做什么?”
“做个游戏。”
“下颚撕裂器还是开胸器?”欧文微微地笑了。
迈克尔搞不懂欧文为什么要笑,听到游戏他应该害怕才对。欧文像个很老道的杀手,不是那么害怕,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对迈克尔来说,这真是个挑战。
迈克尔从口袋里掏出眼罩,递给欧文:“自己戴上。”
欧文接过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它戴在了眼睛上。
“接下来保持别动。如果我需要你动,我会命令你。我没有命令,你就不被允许移动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你动了,就要接受惩罚。你做得很好,会有奖励,能得到你的笔记本。这是我们今天的规则。你明白了吗?”
“我听清了。”
迈克尔把手放在欧文的手腕上。
欧文喜欢以什么形式伤害别人?喜欢以什么形式被伤害?迈克尔必须慢慢搞清楚。
迈克尔解开了欧文左手的袖扣,他的手指在欧文的手背上轻轻划过。欧文抖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丧失视觉会让每个简单的触碰都变得不简单。欧文的皮肤是缺乏运动的白色,他并不像迈克尔那样,注重自己身体上的每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