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出陈雄有点喘了,丁嘉有些担忧,问:“我还是下来吧…”
陈雄大吼一声:“不!人固有一死……嗬……或轻于鸿毛……嗬……或重于泰……山……”这几个字音到了最后,陈雄的喘息间都有些呻吟的意味了,要是阿瑞在现场估计已经硬了一百遍。
丁嘉就像一个独自骑着毛驴来嫁人的外地媳妇,随着陈雄的节奏一起一伏,在黄土高原慢慢踱步。周肃正站在他两米开外的对面,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驴背上的丁嘉。
丁嘉被他这样一瞬不瞬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此刻,寝室长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盖住了鼻尖以下的五官部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剩下打湿的、凌乱的额发,半截冷峻的鼻梁,和一双清寒如星的眼睛。
又清又亮。
“多少了……”陈雄开始张嘴喘气了。
明显已经走神的云烟转了转眼珠,编出一个数据:“三十五。”
陈雄自言自语地说:“才三十五个啊,我老了……嘉嘉你下来吧,慢点……”
在被周肃正盯着的时间下,丁嘉觉得格外难熬,仿佛过了一个纪元。他赶紧跳了下来,要去扶陈雄。陈雄说不用,他就这么再撑一会儿缓缓神。
大概过了二十多秒,陈雄起身了,经汗水洗涤过的面容十分刚毅,眉宇森然,有如星宿下凡。周肃正看着他,微微一笑,说:“辛苦了。”
陈雄说:“我三十五个,你接着来。”
丁嘉心中一慌,什么,他他他还要坐在寝室长的背上吗?这这这像什么话?万一他把寝室长的骨头压断了怎么办?不要不要,虽然……但是……他不想被嫌弃啊!早知道就减肥了,攒着这身肥肉做什么啊?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轻的时刻……哇,不要啊!
丁嘉如同滚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十分煎熬。
这时,周肃正说:“我认输。”
“啥?”陈雄问,他有点不相信。
周肃正说:“刚才的三百个俯卧撑,我已到极限了。”
丁嘉心中一轻,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可是又有点失落,此刻的寝室长语调和缓,吐字清晰,气息平稳,还比陈雄多了十分钟整休的时间,整暇以待,一点也不像是没力气的样子。
丁嘉心想,寝室长是不想和他有皮肉接触吧,毕竟大夏天的,一动就一身汗,碰到别人的肌肤会很难受,也只有陈雄不在乎。
周肃正的认输让陈雄找回一点颜面,此刻他又开始向云烟挑衅:“你双手去搬嘉嘉的大腿,能搬起来雄哥就算你赢。”
云烟“呸”了一口:“夯货!莽夫!糙汉!粗人!”
晚上周肃正没有下厨,叫了外卖。过了很久,送外卖的才上来,抱怨着说:“你们一楼二楼的灯都坏了,汤都洒了!”
丽人岛因户型缘故,电梯不是很好等,住在三楼的周肃正从来只走消防楼梯。
冬瓜鱼片汤已经打翻在楼道,但送外卖的坚持要收这个汤的钱,可这一屋汉子,他又有些不太敢开口。
陈雄怒道:“等你老半天,还少了个菜,你他妈不说剩下的几个菜谢罪,还有脸要钱?!灯坏了你找物业赔去!”
周肃正说算了,全额付款后,他对送外卖的人说:“谢谢你告知,灯坏了我还不知情。”
接过钱之后的外卖小年轻顿时气焰上涨,扬声对陈雄说:“就是啊,我要是不说,你们晚上出去摔个狗吃屎!”
云烟的最后一口饭还没吃完,这人就在说屎,他怒道:“日哦,天黑了老子不出门!”
丁嘉吸了吸鼻子,郁闷地说:“一会我还要回去的。”
外卖小哥离开后不久,隔着门都听到了他惊恐的尖叫声以及重物撞击声,明显是又摔了。
云烟说:“他自己才狗吃屎呢。”
快八点钟的时候,周肃正让丁嘉回去。丁嘉恋恋不舍地起身,周肃正打着手电送他出来。
电梯等了快十分钟还不下来,丁嘉说他要走楼梯,周肃正拦住了,不许,陪他继续等。
声控灯灭了之后,周肃正和丁嘉都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没有让它再亮起来。
寂静的黑暗中,两人就这样并排站着,也不说话,一时之间,丁嘉觉得有一份莫名的浪漫,可他随后又想到,寝室长这是怕灯亮了招蚊子。唉。
刚刚他俩比赛的时候,他坐陈雄背上就很坦然,像一个英俊(?)的胖骑士爬上一匹天马;可为什么一想到要坐在寝室长背上,就十分羞耻呢,就像媳妇背猪八戒一样……黑暗中丁嘉的脸开始发烧。
电梯依然没来,丁嘉觉得再这样站下去,他就不舍得离开了,便说:“我还是走楼梯吧。”
周肃正也觉得这电梯可能有些故障,便也同意了。他的手电十分明亮,丁嘉将台阶看得十分清楚,二楼的楼道间果然有泼洒的一片狼藉的冬瓜鱼片汤,那个送外卖的自己后来又踩上去了,滚了一身。
丁嘉觉得十分惭愧,如果周肃正不是为了送他,就不必走过这么一条丑恶的路。